童年时侯起,我与父亲就有些隔膜。30年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才让我读懂了父爱,“父爱像一杯甘醇的酒回味无穷”。
父亲在大山里的父辈中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写得一手好字。由于种种原因,“英雄无用武之地”,帮乡民们写写算算就是父亲施展才华的地方。从我记事起,哪怕是弄墨舞文的婚丧嫁娶场合,父亲的衣着都朴素得十分寒酸。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米仓山东段南麓大巴山缺口处的地方。由于受自然条件的约束,尽管山民们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由于男尊女卑、传香火等封建思想的作祟,重男轻女的现象还是比较严重的。那时候,国家没有实行计划生育,随便生孩子,一直生到不能生为止。我们家父母生了三男一女,伯父家生了五朵金花,奶奶从中调停,想把我抱养给伯父传“香火”,父亲首先就不同意。在我看来,伯父家的条件比我们好很多很多,那时候山区农村还有“女不读书”的千年陋习,有那么多的姐姐妹妹,我只管读书,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拒绝?我们父子之间就此产生了隔阂。
73年,母亲在一次针灸过程中意外去世。临终给父亲说:“我死后你养不活4个孩子,最好只留一儿一女在身边,抱养两个给那些条件好的人家”。父亲没有言语,一家人在一片哭声中送走了母亲。
母亲“上山”后,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抱养没妈的孩子。他们中间有吃国家粮的,有养女大户的,还有不能生儿育女的。都给父亲承诺,他们会对孩子实行爱的教育,一定会把孩子培养成有用的人。父亲最后都是那句:算了吧!我还是慢慢穷养吧。
七十年代中后期,农村完全取消了基本口粮,以家庭为单位按工分分粮。我们家很多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在我15岁生日的那天晚上,父亲让我和他睡一起,其实是坐在床上,在煤油灯下听父亲闲聊夜谈。父亲讲他小时候读书成绩也很好,也有许多人生理想,那个时候国家比现在还要困难,为了支持国家建设,他16岁就进了钢铁厂。最后谈到家里的处境时父亲哽咽了。我抬起头看父亲,突然发现父亲的头上添了几根白发,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时隐时现,仔细一看头发几乎白了一半,刚40出头的父亲俨然一个小老头。几分钟后父亲又说,你是老大看来书是读不成了,你们妈走得早,只有辛苦你和我一起挣工分来养育弟弟妹妹!看到父亲满含泪水的哀求,我小声问父亲:当初为什么不把我和弟弟抱养给别人?生活在别人家里不会吃糠咽菜,还能上大学。父亲什么也没说,在他泣不成声的时候,我回弟弟床上躺下。
第二天我就去参加集体劳动,大集体时代同工不同酬,一个壮劳动力劳动一天10分,我劳动一天4.5分。劳动之余我坚持写日记、写心得体会,我的“作品”被父亲看到后,他又让我去学校读书。父亲同供销合作社签订了一份,长期收购用棕树叶织成绳子的棕叶绳购销合同。从此,父亲白天在集体挣工分,晚上织棕叶绳,是棕叶绳养活了我们一家,是棕叶绳让我们走进了教室。
我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完成了初高中的学习。回到家里同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条件艰苦的大山区还是依然贫穷,我把人生诸多的不如意都归结于父亲当初的自私,父子之间的隔膜有增无减。
我成家的第二年添了一个宝贝女儿,那时候家里才有了欢声笑语。间隔九年的小女儿出生后,姑妈专程来我们家说:表兄弟想用他的小儿子换我的小女儿,我满口回绝了姑妈,养女儿也是挺好的。话一出口,我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这不就是父亲当年不同意别人抱养我们的情景再现吗?30多年了,小女儿的到来才让我读懂了父亲。
父亲60岁那年,我主持照开了家庭会。让父亲的养老没有后顾之忧,父亲才真正的停下来享受晚年生活。我们都希望他长命百岁,10年,刚刚10年父亲就生了一场大病。当我从外地赶到医院时,医生说,父亲是多器官功能衰竭已无力回天了。我握住父亲的手,明显感觉到父亲的手微微动了两下,面带笑容的闭上了眼睛。
10多年来,每当想起父亲,我就感到十分惭愧。30年后才读懂父爱!父爱如海,深邃而难懂。怪不得高尔基说:“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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