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老婆和我闹离婚的时候，阿华请我去唱歌，在妈咪带进来的陪唱小姐中随意地点了她。没想到的是，唱完歌一回头，居然看到她——睡着了。
一时有些恼怒，老婆离开我，连个陪唱小姐也这么不敬业地当面睡着了？！
被摇醒的她初时一脸茫然，继而一脸惶恐，不停地道着歉。朋友罚她吹酒，她毫不犹豫地就拿起了酒瓶，看她涕泪交加仰头喝酒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地就心软了。
接下来欢唱继续，她告诉我她父亲生病了，弟弟在读书，迫于生计来这里工作，今天是第一天。
晚上宵夜时说起，阿华一巴掌拍过来，“随便问个小姐她都会这么说啦。这你也信，脑子进水啦！”
可是，我就真信了。
（二）
第二次见到她，照例是唱歌，在对上我目光的时候，她明显地一怔，然后猫儿一样乖巧地坐在身边。倒酒、唱歌，不停地为上次的事致歉和道谢。再次问到家里的情况，她还是一样的说词，父亲需要手术，弟弟正在读书，她只好来这赚钱。
阿华捉挟地不断找理由要她喝酒，她竟然也来者不拒，只是，洗手间外，清晰地听到她吐的声音。
再出来，我就帮她把酒都挡了。
（三）
不知道是因为老婆不停地闹，还是因为她的善解人意，我总是找各种理由去唱歌。去的时候多了，谈的话题自然也就更多，不知道从哪次起，她开始叫我哥。说起家里和老婆的矛盾，她说：哥，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离婚的，你多陪陪嫂子，她脾气就会好的。这些地方，你以后少来吧。
但我终于还是离婚了。
（四）
某天喝酒至深夜，路过歌厅时想起她，竟然看到一个男人在门口对她拉拉扯扯，借着酒劲冲过去，她却向我介绍那是她丈夫。
没办法迅速地赚钱，丈夫只能看她到歌厅上班，心里却是不快乐的。不快乐的表现，就是不停地闹和要钱。失去母亲只想留住父亲和家庭的她只能让，只能给。
她说：哥，赚够手术用的钱，我保证走。
（五）
为了赚钱，她想尽办法卖酒拿提成，我也尽量带人点单给小费，一时成了歌厅常客。似乎是因为离婚要消愁，又似乎是为了让她早点离开这是非地。华子劝我不要太认真，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即使都单身，和她也不可能有将来。可是，歌厅似乎是块磁石，总吸引着无处可去的我。
某天她与人赌酒，一瓶一百块，男人里有人已经失了理智，她却茫然不知，我抓过一瓶酒砸到地上，对着她第一次声色俱历：“多少提成啊？要钱不要命！想把哥们喝死啊！”
酒局一片狼藉地收场，她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我拥她入怀，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说起：“傻瓜，不是针对你。”她不说话，只是哭，泪水渐渐湿了我的衣襟，酒劲上头，我竟然抱紧她，吻向她流泪的眼睛，迷惘的双唇和修长的脖颈。对老婆离去的怅惘，对她无助的同情，此刻火一样地燃烧。她却用力推开我夺门而出：“哥，我不是小姐。”
（六）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白天。她告诉我她已经辞职了，准备服侍父亲做手术，她给我一大包据说对脂肪肝有用的袋泡药，她说我是歌厅这段日子里对她最好的人，她劝我回头和老婆在一起，她说：哥，我们都要好好地，过日子。
（七）
没想到，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想起她时，全是两人酒意微熏的模样，白天那一面总是模糊。歌厅的小姐，一茬茬地依然青春亮丽，个个都像她，又个个都不是她，去过几次，便再也不想去了。她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似乎歌厅那段醉生梦死的日子，只是午夜时分依稀记起的一个梦，而她，就是梦里那朵暗黑金边的玫瑰，无声盛开，又无声衰败，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留下来的药，味极苦。我却一天一天地，按时泡着喝完了。
N7h�v�u;m��<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