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礼物

父母住的房子年月已久，是该重新粉刷、收拾一下了。母亲要我闲时就回家收拾收拾自己的旧衣旧物，该打包的打包，该搬走的搬走。我嘴上答应了，却总以忙为理由，一拖再拖。直到母亲下了“最后通牒”，我才腾出时间回家。

父母已经整理好了大半，只剩我的东西散落在房间各处，看起来甚是碍眼。衣服和小物件好整理，拿个大包一股脑装起来便是了。最费功夫的是我那一屋子的书，装起来费时，搬起来费劲。父亲说，那些不打紧的书就不要留着了，省得占地方，也没人看。我也觉着整理屋子繁琐，便答应了，想着挑拣些名著留下即可。可真到筛选的时候，我却犯了难，舍不得了。泛黄的封面，残缺的书页，稚嫩的笔迹，里面珍藏着的是知识、是信仰，是我的青春和童年，它们丰富了我的思想，滋养了我的灵魂，我不能丢弃它们，就像我不能丢弃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我拿起它们，往事历历在目。

我想起年幼的自己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听他给我讲《格林童话》。天色已晚，父亲困得直打哈欠，却在我的央求下，强忍着睡意再为我讲一个故事。我想起母亲的床头总放着几本书，不管白天上班有多累，晚上回到家她总要看一会书，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仪式感。我想起自己翻开了母亲床头放着的那套《平凡的世界》，路遥的文字让我这个生在黄土地、长在黄土地的西北人久久不能平静。我想起初入大学时，自己沉醉于三毛的作品，沉醉于生命的辽阔和自由，只是万水千山走遍，蓦然回首，却发现雨季不再来。我想起工作后那些忙碌的日子里，当月色笼罩世界，天地一片宁谧，我会像母亲当年那样捧起一本书，沉醉其中，乐以忘忧。

从小到大，父母一直鼓励我多读书、读好书，他们也用自己好读书、知行合一的人生向我诠释了知识就是力量，阅读改变生活。时至今日，阅读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袅袅书香带着我折过春日的柳枝，听过夏日的蛙声，看过秋日的大雁，赏过冬日的梅花。时光易逝，金钱易散，培养终身阅读的习惯是父母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到如今，我亦为人母，我的女儿已经两岁多了，能够看一些简单的幼儿绘本。猴子捞月，小猫钓鱼，小熊掰玉米，这些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现在又重新讲给女儿听。父亲总说，女儿像极了小时候的我。我暗自想，给女儿讲书时的我应该也像极了当年为我讲书的父母，只是我已长大，他们已经变老。岁月老去，因为我们爱的人两鬓斑白，皱纹横生。岁月不曾老去，因为几千年过去了，我们依然热爱着杜甫的诗，韩愈的文。

我轻轻拂去旧书上的灰尘，纸墨香扑鼻而来。我知道，那一丝丝幽远的气息是在召唤我回到起点，回到书中，回到生命最本质的快乐中来。我会永远珍藏着它们，把它们留给女儿，愿女儿与书为伴，在文字里发现生活的美好。这是我对女儿的期许，也是我能够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