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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你的脚趾甲长了，我来帮你剪脚趾甲吧。”阿文拿出指甲钳，把我的右腿轻轻抱起，搁在他的腿上，又用左手轻轻握住我的脚趾，把指甲钳对准趾甲，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按，“啪”的一声，趾甲断了。
我望着阿文，发现阿文老了，英俊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满头的白发中夹杂着几根黑色发丝。他怎么没叫女儿帮他拔白发呀。以前，阿文总叫女儿帮他拔白头发，每次拔20根。他说这样才能显年轻，才可以吸引年轻姑娘。我总是笑他老不正经，吐槽他是老头子，除了我，没有小姑娘会看上他。可现在，他满头都是白发，想拔也拔不完了。
“阿兰，以前都是你帮我剪趾甲的。还记得吗？每次我让你帮我剪趾甲，你总是狠狠地捏我的脚趾头，每次我都疼得直叫，然后你才会笑着帮我剪。”阿文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脚趾头，见我没有反应，又狠狠地捏了几下。我还是没有反应。阿文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在我的脚上摩挲着。
“阿兰，我说过要你帮我剪一辈子脚趾甲。你说，你才不干，以后等我老了，你就不理我，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你还记得吗？”阿文一边说着，一边把我的右腿轻轻放在床上，又抱起我的左腿继续剪。
我记得，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帮阿文剪脚趾甲，他问我：“兰，我老了，不能动了，你还会帮我剪脚趾甲吗？”
我白了他一眼，坏笑着说：“等你老了，不能动了。我会好好伺候你的——我会让你冬天乘风凉，夏天晒太阳！哈哈——”
阿文扑过来抓我，挠我痒痒。我笑着躲闪，可总也躲不了。阿文力气好大，把我按在沙发上，直到我用尽力气讨饶为止。阿文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捏着我的脸蛋说：“哪有你这么坏心眼的女人哦。”
我仰着脸，看着阿文，嘻嘻笑着说：“我就这么坏，你休了我呀。”
“我就是舍不得呀。你这么坏，我还是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我在阿文脸上“噗”地亲了一口。我知道我是阿文的宝贝，所以我可以这么放肆。
“阿兰，我最近又换了个阿姨。原来那个阿姨做饭好难吃，烧的菜又油又咸，跟她讲了要少油少盐，就是做不到。现在那个阿姨烧得马马虎虎，唉，就凑合着吃吧。阿兰，我好想吃你烧的菜呀。”阿文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知道我是听得见的——虽然我不能动，不能说，可心里像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我明白阿文对吃特别讲究，每顿晚饭都要喝上一杯红酒，有时兴致高的话会喝上一瓶。每顿晚饭我都要为他烧两三个下酒菜。他最爱吃的菜是咸菜炒墨鱼、响油鳝丝、麻婆豆腐、青椒洋葱炒蛋、干煎带鱼、黄鱼豆腐汤……好多好多。为了他，我特地去学做菜，尝试做新的菜式。我做的每一道菜，阿文都赞不绝口。他常说我把他的嘴养叼了。可是这么一个讲究吃的男人，居然跟我说凑合着吃吃算了。阿文，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话心好痛啊。不行，我得赶快醒过来，我得回家给阿文做饭。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我的眼皮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重得要命。我感到有一双手在我脸上抚摸着，那双手很大，很暖，是我熟悉的感觉。
“阿兰，你快醒醒吧，快一年了，你已经睡得够久了。你记得你说过退休后要跟我去周游世界吗？为了这个梦想，我一直在努力赚钱，我可不想把积攒的钱都交给医院呀。”
我已经睡了快一年了？我依稀记得出车祸的那天，正是我们准备去欧洲旅行前一天。那天，我取了钱，从银行出来。过马路时，一辆汽车飞速转弯，把我撞飞。我记得那天的晚霞特别红，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阿文的身影……
“阿兰，一年前，医生说你不会醒了。可我不相信，你跟我可是有约定的呀，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不相信你会丢下我。医生让我跟你多说说话，多给你听听你爱听的歌。他说这样你就会回来的。好了，我现在给你放你最喜欢的歌《最浪漫的故事》。”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赵咏华的歌声缓缓响起，这是阿文跟我学唱的第一首歌。他说这首歌的歌词最打动的他的就是那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他说，不管多久，我都会是他手心里永远的宝。
阿文，你的宝贝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我拼命地抬着眼皮，我告诉自己：你行的，阿兰！你行的，加油！终于，我抬起了一点点眼皮，看见了一丝丝亮光，接着又看见了一双眼睛，那眼神，跟三十年前我们刚结婚时一样，好温柔，好深情。那双眼睛望着我，充满惊讶，紧接着，转为惊喜，然后，我听见一阵阵惊喜地狂呼：“医生！医生！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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