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rn or Death

    本来准备好了这周要写的东西，结果今天临时改变。前几天给爸爸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兰州，果然是，我欣喜我猜对了，然后问他原因，爸爸吞吞吐吐，说自己有事，我也没有在意。然后说了自己的一堆事，就这样挂了电话。

    但这几天还是时不时在想，我爸到底是什么事吞吞吐吐，以前从来没有过，都会告诉我啊。

    今天妈妈打电话，寒暄几句，然后在寒暄中间以很平常的语气告诉我奶奶去世了。而我这种习惯于不在家人面前表达感情的人，瞬间不知道我该用什么语气来接话，接什么话。

    妈妈说是前几天的事，我爸当时想说要不要告诉我，但被妈妈阻止了，说我一个学生知道这些干吗。我一直忍着，忍着自己的心情，我问，是怎么回事，具体什么情况，疼了吗，睡觉的时候？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我奶奶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受苦。还好，是睡觉的时候，她没有意识，是爷爷发现的。我很久没有说话，我尽量保持我的语调不要抖，不要被发现哭了，所以不能说话，也许是妈妈发觉了我的情绪，换了话题，问我吃饭了吗食堂有什么吃的。我提高语气好像没事一样，说了些有的没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抖和低沉的声音。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早湿了。我终于可以好好哭了。整个身体抽搐着哭。我和奶奶一起生活不久，尤其是上学后，基本一年才能见几面，可是现在还是难受成这样。

    怎么说呢，这件事并不突然，也是每个人预料之内的。前几年开始，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尤其是今年。爷爷奶奶搬来兰州住，刚开始还好，奶奶还能走动走动，还每天看着我的兔子。这个寒假回家，奶奶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体瘦的只剩骨头。四肢就是清晰的骨头的形状，没有一点肉，只有皮包着。奶奶每天都在念叨一些东西，都在喊着，听东西也听不清。大小便都在床上，所以每天要清理。奶奶脾气也越发暴躁，我想因为她难受，也讨厌自己这个样子。爸爸每次去给奶奶清理，奶奶都疼着叫，因为一抓胳膊就疼，一使劲就疼。

    有一次和爸妈去看奶奶，正好给奶奶翻身，遇到她大小便，我亲眼看着，给爸爸递布子，心里每一次都很难受。有时候在家妈妈给爸爸说，“谁谁谁去看你妈了，说你妈看起来不行了”每次每次听到这个话，我都无比的难受。有一次爸爸妈妈去给奶奶洗澡，在家里，可能是因为太闷了，奶奶竟然在浴室晕过去了，那时候爸爸吓得像丢了魂，赶快把奶奶抱出来，幸好醒来了，但那时候爸爸吓疯了，也急疯了。爸爸很心疼奶奶。

    假期我在网上给奶奶买了成人纸尿裤和床垫，因为那样会让她舒服点。奶奶的屁股已经烂了。每天我爸都是一大早，七点就从兰州的最西头到最东头，到奶奶那儿看她，给她清理。我也想去陪奶奶，我在想要是我在兰州我就去陪了，给她清理，安安静静地陪着，屎尿都不怕。可是爸妈不让，我还得以学习为主。

    所以奶奶受了很多苦，疼了很久。

    奶奶是山东人，支援大西北才来的这里，嫁给爷爷。奶奶家里的哥哥和亲戚在台湾，奶奶是工程师，一个挺有钱又有文化的年轻女子来支援大西北，我想她年轻时候一定是我羡慕的样子。但她来到西北，和我过度勤俭节约的爷爷，过了一辈子的清苦日子。奶奶到底幸福吗？清苦，但有爷爷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宠爱，什么活都不需要奶奶干，也导致奶奶缺乏锻炼身体机能越来越差。

    很羡慕爷爷奶奶的生活，一辈子在那个小镇上，每天晚饭后就手拉着手在这个镇上遛弯，回家说说话，早早的睡觉，第二天早早起床，看看报，爷爷干活，做饭。

    小时候在爷爷家，和爷爷奶奶住的时候，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晚，是傍晚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照进屋里，爷爷教我唱歌，唱着那首我忘记了名字，但却很温暖很温暖的歌，他一句我一句。下午的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看报。爷爷会用机器压面条，我也跟着爷爷一起做。我说爷爷烙的饼最好吃可以去开饼店了，这是爷爷记得最清楚的事，每次提到都乐滋滋的。爷爷炸的丸子特别好吃，一吃就停不下来，爷爷会给我限量，我总会跑到厨房偷吃。每年过年爷爷奶奶都包饺子让我们去他家吃，只是这两年过年都是他们来我家，因为做不动了。我再也没能吃到。以前有空，妈妈就会在家做火锅，让我叫爷爷奶奶来吃，奶奶每次都特别开心，最爱吃了。

    我记忆中的奶奶是很慈祥的样子，有时候的表情很萌很萌，还会学我做表情。所以我爸很心疼奶奶，很爱很爱很爱奶奶，也很舍不得，很舍不得，很舍不得奶奶。

    我很爱很爱很爱我的爸爸，我只要想到我爸想到奶奶去世，他的难过，我就很难受很难过很心疼很疼。

    我很难受，我被保护的太好了，我应该回家去看奶奶的，应该去送奶奶最后一程，我应该陪着我爸，可这成了我的遗憾，我很恨我的不善于表达感情，我只遗憾我不能够尽我晚辈的责任送走奶奶。

    但是，也好！奶奶不用再疼了，爸爸肯定也觉得，他的妈妈不用再受苦了。人生的轮回不就是这样吗。我不得不去面对，这些变故。

    生生死死，奶奶去世会转世吗，会新生吗。人的一生，就这样就结束了。说来也是很短。奶奶走完了最后的路，奶奶已经快90了，够了。可是谁能说的上自己何时结束生命呢？姐姐在初中的时候就被结束了生命。也许一个意外，也许命中注定，就停止了。有再多的抱负，有再多的理想，有再多的恩怨情仇，有再多的遗憾，还不是一场空？

    希望天上的奶奶，从此安心。

    写了多久就哭了多久，多少次停下来下不去笔，感谢我今天的记录，把此刻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