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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杭没有梦想的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想,咸鱼已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食物。而人,总会不甘地扑腾几下。折腾到最后,只想好好的活着。
我想请故事的主角,原谅一个毛头小子的胡说八道。
大雨深巷子里,屋檐上的黑瓦积攒的雨水,断断续续的滴落下来,听碎了人的心。门外的下水道,如期而至的冲出巷子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掂起脚,快速越过这些脏人的东西。
小巷最深处,是一家饭馆。石灰抹的墙,已被油烟变了色。吃饭的人不在乎,老板也懒得重新抹。桌上的油渍,看样子,已经上了年头。当然,谁也不会在意这些,因为,它便宜。
我和老杭,找了一张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点了几道家常菜,要了一瓶二锅头。要说故事,没点催化剂,是说不出来的。
老杭,七十多岁,自力巷里最老的棒棒。租着五十块钱一个月的房子,每天起早贪黑的在解放碑招揽生意。手里抱着棒棒,嘴里点上一支烟,这个动作,做上了,就是二十多年。常年累月的重复,也让他有了职业病,老寒腿。随后寻医问药,却不见好。在棒棒行业里,退去又复出。
老杭我曾经问过他,你想过以后吗。他说“多攒点钱,回家带孩子。” 酒和菜上来了,老杭不说话。倒起一杯二锅头,一饮而尽。酒量不大的老杭,脸上有了醉意。嘴里不停叹息的说着“棒棒,棒棒”。
棒棒,时代所产生的职业。最终,也被时代淘汰。他们见证了山城的崛起,山城并没有给他们留下落脚之地。在山城,是不起眼的小角色,谁也不会关注。这就是棒棒的现状,老杭在这里走过了二十年。
老杭叹息的是生活的不如意,自己的无能。
我看着老杭,没有说话。
这时候,我感觉,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一个饱经风霜老人的不尊重。只想好好地当一个听众,不为别的,就为他对生活的那份坚持。
老杭说他太老实,被骗了,也只能藏在心里。几个月的工钱,好不容易攒够一千块钱。同乡人利用老杭看病心切,巧舌如簧的嘴巴说服老杭办医保。老杭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在医院门口等了几个小时。人还没有出来,老杭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在人群无助的老杭,眼神迷茫,来回的徘徊。
现实总爱跟你开玩笑,刚刚逗你一下。看你过的好了,又用同样的手法逗你。
老杭
被骗一千元之后,老杭又重新制定了目标。依旧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生意不好,一个星期才攒了一百块钱。在接到一个力活,又被人给了一张假钞。老杭不想让自己的力气呗废,在面对另一个女雇主时。趁她不注意之时,快速的将女雇主给他百元钞换成假钞,一口咬定这是女雇主给的。
走廊里有他和女雇主的争吵声,还有老杭的心跳声。或许是女雇主看老杭也不容易,重新给了老杭一张钱,并且撕了假钞。老杭颤抖的双手,无处安放。良久,老杭也不说话。像木雕一样站在原地,五味杂陈。
又是一瓶二锅头下肚,说“我从不想明天,只想过好今天。”
生活总是将人打压不成样子,又要人好好地面对。
年前,老杭回到自力巷。房里一片狼藉,想都不用想,家里进了小偷。老杭苦笑“这个贼娃子怕是哭着出去的,”随便整理一下,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雨还没有停,可能是这里秘密太多,需要时间来冲淡。二 老杭也年轻过,只是年轻的事他不愿提。我有幸看到何苦导演的《最后的棒棒》,知道那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二十出头,老杭结婚。婚后为了养家糊口,远到外地打工。几年里,老杭拼命赚钱。当口袋装满了,回到家,才知道妻子和别人跑了,只留下一个未满一岁儿子。
头上多了一顶绿帽子,老杭怒火无处发泄。在村里晃荡几日,联系到镇上二杆子。想要报仇,一万块钱帮你做了他。从此,老杭当上棒棒。第一年,钱攒够了,被偷。第二年,钱攒够,二杆子做牢了。第三年,老杭决心自己报仇。
老杭一晃,七十岁了。老杭卸下棒棒,回家养病。打开抽屉,里面有三把刀。砍刀是想把拐走他老婆的那个人一刀弄死,锉锐是想把那个人的屁股捅穿,西瓜刀是想把他阉了。三把刀,三个计划,都没有实现。人也老了,刀也生锈了。
七十大寿,前妻来了。相对而坐,只是无言。仇恨已经放下,封存在时间里。
生日刚过完,老杭像往常一样,在村里闲逛。今日却有点不同,老杭回到家。发现门缝中夹杂着一封信,老杭不识字,找到导演何苦。读完信,老杭内心也十分复杂。曾经骗自己医保的那个人,在看到老杭的纪录片,十分悔恨。写下这封信,向老杭认错。
最后,老杭用浓重的山城口音说当着摄影机说“我不怪你来,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
病养的差不多,一个塑料袋装着几件衣服。又踏上山城的路,回到那个破烂不堪的自力巷。自力巷在城市里摇摇欲坠,棒棒也是,寻找存活的空间。
说完了,雨还在下。我站在饭馆外面,目送老杭。渐去渐远的背影,摇摇晃晃的消失在雨里。
老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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