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无题非彼无题。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是乃此无题。
先生是在上一个冬春交替之时走的,具体日子我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一日尤为寒冷。
原本,在家的那几日,是为了养病,感冒,虽小病,但于体弱的我而言,着实重了些。
许久未曾回乡,也鲜少联系先生,亦不知先生他在医院,住了许久。
那一日,天空乌压压地压迫着地面,虽已入春,却还是能听到风声呼啸,有如东风般。
我在家中写东西,正入神,敲门声兀的响起,钢笔掉落在地,两三元的塑料笔就这样四分五裂开来。
本就是随手拿来的破旧钢笔,坏了便也坏了。
然,不知何故,我神使鬼差地顶着寒风出了门,执着着想买支钢笔。
途径先生家门口,隐约听得邻居们说起先生,我才知,原来先生竟病的如此厉害。
探得先生所住医院,便马不停蹄地飞奔而去,也顾不得买些补品之类的,两手空空便到了医院。
我到先生病房外的时候,他刚刚醒来,小护士正在为他输液。
我看着,眼眶不觉红了起来,“先生,”我轻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与颤抖。
先生愣了许久,才将我认出来,柔柔地喊了声“丫头,过来。”
我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比之我的感伤,先生淡然不少,拉着我嘱咐了许多的话语。
许久未见,先生他倒是挂念我挂念得紧。
先生说着,我听着。
若非他营养不良得只剩下皮包骨,他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健硕且健谈的老年人。
同先生聊了大约半个钟头,他便撑不住了,沉沉地睡去。
我轻手轻脚地为他掖好被角,退出了病房。
本想买好东西再回来同先生聊两句,却不想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又去帮她办了些私事。
再回到医院,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然而,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先生走了,他的子女围在一旁泣不成声。
我远远地鞠了一躬,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先生走了,走的很安详。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先生生前是个教书先生,虽没教出多少学生来,却也是令人钦佩的。
先生默默无闻,他的画作和书法都是极好的,还写得一手的好文章,称一声大师也不为过。
先生生前不重名不看利,颇有股子古时隐士的味道,虽说不上清贫,却也是乐道之人。
除却教书育人,他最爱品茗看棋,虽不出名,但在我们这十里八乡,谁人讲起先生,都要对他竖个大拇哥。
只是,先生的这些画作,书法,文章,未有一样留给子女。
依先生言,这些传统若无人继承,那些物质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是以,先生走前,焚毁了生前的画作和书法,只托人给我送了许多的文房四宝,这些我是在那天晚上收到的。
说来惭愧,我是先生唯一的关门弟子,却因为种种原因,未曾去他老人家那里上过一堂课。
我猜得到,先生走的时候是有遗憾的。
先生走的当晚,天空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有所收敛。
先生生前爱雨,听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由得就想到了先生。
没有多伤心或者难过,但感伤总是有的。
思来想去,拿过手机登上了许久未登的QQ,在先生的学生群里说了一下这个消息。
沉寂了两年多的群瞬间炸开了,铺天盖地地消息过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大多数的学生,都想要赶回来送先生一程。
【先生喜静】
我打下这四个字,发送出去,群里瞬间就沉默了。
我在先生身边长大,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他们最终约好,来年清明一同去为先生扫墓,任何人不许缺席。
而我,受托替他们去送送先生。
说起来,我算是他们的小师妹,去送先生也是应该的,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先生入殓的那日,天空又飘起了细雨,野外不知名的鸟儿一直在叫。
宾客们散去,我独自撑伞在先生墓前站了许久。
傍晚时分,又悄然去了趟先生家,大门上了锁,大约是他的儿女们锁的。
我便只能在门外站着。
脑子里却想起了从前在先生跟前吵闹的画面,岁月静好,细水流长。
未想,这么快,先生就离我们而去了。
回到家中,已然夜深,停了不多时的雨又飘了起来,忽而大,忽而小,淅淅沥沥地,整夜不停。
此文纪念先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