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便在手机上下载了贝壳APP,抽空浏览上边的房源信息,开始着手在外租房的事。
而真的要外出住,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容易。
我试着想象跟母亲说我、明欢和小孩要出去住的画面,很难想象母亲的反应。但根据多年和母亲共居的生活模式,使我格外确定她的反应无外乎有这样几种。
她应该会很愤怒,然后说我们抛弃了她,不要她了。她应该会不同意孩子同我与丈夫一起出去住,毕竟她照顾孙女五年,与孙女感情亲密无间,哪里舍得与孙女分开。假如让孩子和她分开,她心里是失落,甚至是心痛。
而我真的如此认为,孩子长期与她生活在一起,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她的教育理念里,是控制二字,以多多的爱的名义。她的溺爱,她的凡事包办,都像是糖衣炮弹一样,外表是诱惑的,内里是有害的。
晚上吃饭时,一张四方餐桌上,摆着麻婆豆腐等几道家常菜,都是妈妈的手艺。一开始,我和妈妈默默地吃菜,随后我和妈妈聊起,“孩子渐渐长大了,家里的空间有点小,她需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屋。”说完,我抬头看了看母亲的神色,我试探母亲的反应,等待她的反应。却发现她既没有说话,神色亦无任何变化,继续低头夹菜吃饭。
之后的几天,我又隔三岔五地提起这件事。这天,四方餐桌上,放着妈妈做的菠菜圆子汤。母亲吃着饭,稳稳地夹菜,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再去买房呀!”。
母亲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挑衅的话。这声音,看似平淡,却暗藏着波涛汹涌的玄机。买房,是这个年代人们口中的热门话题,多少人因为房价的攀升望洋兴叹。多少人为了成就一套房产,使出几代人的力气,用掉几代人的累积。有的人背上长期的贷款,成为幸福的房奴,苦里带着甜。甜的是用辛苦换来家人遮风避雨的居所。苦的是房贷带来生活质量的下降。这样的甜,适当足矣,并非越多越好。
我听后,心里被像塞了一只大象一样,堵得慌,正在夹菜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好几秒,问她,“你猜猜市面上现在的房价是多少呀?”
她嘴里含着肉,咕噜着说,“我不知道,七八千一平米吧。”
退休以后的母亲深入简出,她很胖,肚子是浑圆的。有的人胖得均匀,母亲的胖只胖在上半身,腿上却没什么力气,就像一个厚重的桌子,搭配一对细细的桌脚,极不协调。母亲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呆在家里,原来,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几年前。
我和母亲刚来这座城市时,房价不过三千一平,经过几年上涨,房价达到了七千多一平,随后在此价格处企稳。随着地铁等基础设施的兴建以及住房限购令的出台,该市一个家庭只能购买两套房屋,房价又蹭蹭飙升了一大截,一年的时间里差不多翻了个番,把许多没来得及下手的人们吓退了许多。
我告诉她,“现在的房价已经一万四一平米了。这还是比较一般的地段。好一点的地段能超两万元一平米。”
母亲停下手中正在夹菜的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像是受到了触动,感慨着,“买房不容易啊”。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一下母亲,心中浮起一丝微妙的感动。母亲说买房不易,想必这是在心疼我吧。八年前我大学毕业不久在聊城工作时,看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首付十二万,那时刚工作,没什么钱,买房时全身上下总共只有两万块钱,我拿去交了购房的定金,然后需要在一周时间里凑出十万。我四处张口找朋友借了一些,父母也借钱支持了我,之后我用每月工资还房贷,能维持生活。那时,真的难啊。母亲终于可以理解我了,我在心里呼唤着,心里的那个我已经雀跃奔跑起来!我感到我长期紧绷的脸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慢慢上扬,浮出笑容。
而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发现自己想多了。
“想当初,我们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到处借钱,你爸爸是在家连抽了五根烟才出门的。我们找你舅舅、找你爸爸的好友、同事借了钱,才买下这套房子。你爸爸的同事问我们,房子户主写谁的名字,我们说写你的名字。现在真的很后悔没有写上我和你爸的名字。我们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和你爸借钱是给女儿买了房,他们都知道我们在聊城买了房,所以这房子我一定要住!你住可以,但是你老公来住,不行。我们不是大款,你结婚,我还买房给你们两口子住,门儿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母亲的眼里只有她自己。
我一度感激我的父母,支持我购房。虽然我身边也有许多朋友,他们自己不用出钱,父母就给他们买好了房,但我知道,我的父母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能力去爱我,支持我,父母不欠孩子,能支持多少是他们的爱他们的心,对此我感激不已。
我一直认为房子是我买的,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装修风格,把房间布置成年轻的风格,简约而不简单,经营成自己的喜欢的样子,一面柜子刚好可以放置我的羽毛球装备,呈现在最显眼的地方,打羽毛球,这是我的爱好。
当我把房屋装好以后,她说想挨女儿近一点,我把妈从老家接来新房住。刚开始她很欣喜。搬来她所有的物品,包括的她最爱的针线物件,妈妈把这里当作家,我发自内心地开心。作为女儿,我何尝不希望给母亲更好的生活。
没过几天,她说她寄人篱下。为了消除她的顾虑,让她有安全感,我让母亲睡大卧室,我宁愿自己的房间小一点儿。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和我常常三言两语不合,她有时会说我要把她赶出去,而我也觉得很委屈。明明自己买了房子,把妈妈接来住。母亲却不满意。当她说我要赶她走,作为她的女儿,母亲的不快乐以及埋怨,像带了刺一样,让我的心被扎着疼,我小心翼翼,百般照顾她的情绪和感受。
直到前一秒,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常不愉快。原来母亲一直认为房子是她买的。原来如此,所以母亲对我百般牢骚,所以母亲不愿明欢住在这里。明欢每次周末从鹏城回家时,我能感到母亲的心情阴晴不定,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我没有什么话好讲,她是我的母亲,我和老人还能计较什么。房子是谁的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都想当房子的主人。她希望我听她的,我希望她听我的。如此,家里充满着明的暗的争斗,不得安宁。不管我怎么安慰她、宽她的心,她对我的态度都是敌对的、防备的。
现在,我终于弄清楚了这几年我和她不愉快的原因,乐观地讲这也是一种收获,知道了真相总比一直糊涂着好。一想到这,我笑出了声,更加坚定了搬出去住的决心。
她看见我在笑,有些不解。
我轻巧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问她,“如果我们出去住,你觉得怎么样?”
“那你出去住呀?!我管你那么多,你爱住就去住。只要你们是自愿出去的,不是我撵你们出去的。”,母亲说的话常常模棱两可,猜不透。我虽是她的女儿,也常常会错意。她说的好像是气话,好像不让我们出去住,又像对我们出去住这件事毫无所谓。但究竟是何意已经不重要。
我拿着这句话当作出走的令牌,加快了看房的速度。当天下午,中介带我在小区里看了几套房,一套房间里没有家具,一套房间里有家具但非常老旧,暮气沉沉的。
中介说,“我们房源多,选择多,带您多看看。”
“我的目标很明确,别的地方不看,就看这个小区,适合孩子住的就行。”
中介心领神会,“我想到了,小区里刚好有一家在出租,墙是彩色乳胶漆,活泼简约,很适合年轻人和小孩居住。”
她领我走到一栋楼里,这栋楼离我家距离一条马路,步行十分钟之内。
我进去看了看,这是一个套二的房子,墙面干净,屋内清爽。除了生活所必须的家电和家具外,无多余之物。次卧里一张高低床显得充满趣味,我点头说,“就这里了。”签下一年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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