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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毛伢子 10-12

细毛伢子 10-12

作者: 孑夕是我 | 来源:发表于2020-07-03 11:25 被阅读0次

十,细哥

    在虎形山这所有的兄弟姐妹中,细毛伢子最喜欢的就是与他年龄相仿的细哥,懂事体贴的大哥,因为长他们好几岁,今年已经去县里念中学了,在当时那交通不便的年代,算是路途遥远的距离,平日便回不来,周末才回家。而他和细哥,同在年级里那唯一的一个班,还前后排地坐着,一同上学放学,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与大哥的严谨沉稳不同,细哥处处都透着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他那不大的肚子里,却像是总有掏不完的主意,仅管大部分都是馊主意,闯小祸是常有,像今日这样的大祸也是没少惹。但这并不影响细毛伢子对他细哥的喜爱。他喜欢细哥的义气,喜欢他的不羁,喜欢他的快乐,最主要的是跟细哥一起玩的时候,总能让细毛伢子觉得很放松。

    拎着干草绳顺着山路往王伯伯家去的细毛伢子,爬了不过十分钟而已,就到了刚才还一起在那边欢乐,被细哥称为秘密基地的地方,那是一处隐藏在树林里有一定斜度的小草坪,他还记得细哥第一次带他上去的那天,行前非常严肃地跟他交代说:“在没有经过我的许可之前,不可以带任何人去秘密基地!也不许走大路进入,万一被别人发现就完蛋了!” 他还让细毛伢子准备好一根一米长的粗木棍,便领着他从厨房的后门出去,绕过柴房,穿过竹林,一直往上爬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竹林里并没有路,在杂草丛生的春天里,你就需要准备好的那根棍子不停敲打身前竹间的草丛,以赶走蛇啊虫啊之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小动物们,然后再把脚抬得高高地踩下去,否则很容易被各种藤曼绊住了脚,遇到特别陡的地方你就需要用另一只手抓住身旁的竹竿借点力,将脚下到合适位置的竹根处这种能顶住的地方,切不可再直接踩在杂草上,林子里露水大,潮湿的杂草丛很滑,坡陡的话是很容易摔跤的。

      如此穿过去后,眼前会豁然开朗,眼前那片树木环绕的圆形草地就是细哥小心守护的秘密基地了。 可当细毛伢子问细哥,现在要干点什么的时候,细哥还是带他玩的山下一起玩的那些游戏:打弹弓,摔方宝,抛石子之类的,有时候细哥还会抓几只草丛中活蹦乱跳的蚱蜢,用小刀划开它们的肚子,往里面灌事先用石头碾压好的青草汁,声称自己是医生,要给它们开刀治病,青草汁就是他发明的药。有时还会捡些干柴或者松枝,来生一堆火,用细草杆将几只蹦跳的蚱蜢穿起来,放火上烤着吃,我尝过一次,一股子草腥味,要是撒点盐可能会好些。可奇怪的是,细毛伢子竟然发现,明明是些没啥特别的游戏,可换到秘密基地来玩儿,就凭空多了一份神秘感,玩起来也更刺激似的,心里想着这是一片只属于他们的天地,就像一颗无人知晓的外星球,我们做什么都像是在完成一件神秘任务,仿佛在这里任何神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秘密基地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而事实上那还真的是一处非常美丽的小天地,春天一到,小草的嫩芽便会从上一季已干枯的草丛中冒出头来,这时候的草地是一片黄绿色,有少数的几块地方,可能因为没有干草覆盖,阳光照射充足,草长得特别快也特别茂盛,所以会呈现别样的翠绿,这样的基地就有点像癞子头一样的滑稽,不过很快的,春风一吹,草地不用几日就全都染上了翠绿,你已看不出草底下那等待腐化的枯草,只有星星点点的野花,白的紫的红的,你甚至会发现草丛里还藏着几颗瓷白瓷白的蛇蛋挤在一块儿,过不了多久,再暖和些,小蛇们就会全部破壳而出,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

  十一,霞姐姐

    六指王伯伯家在一大片竹林深处,十分的幽静的一小栋土坯房,里面住着的除了他们夫妻俩,他那快八十岁的老母亲,整天爱跟在胖虎身后的二狗,还有一个大前年便已经成年,但是还未出嫁的女儿,细毛伢子他们叫她霞姐姐。

    细毛伢子说明来意,把那串赔礼交到霞姐姐手里的时候,并没看出来霞姐姐脸上的异样,霞姐姐从厨房拿出来一颗煮鸡蛋塞给细毛伢子,还不同寻常地用她那除了六指头以外的另一只手,摸了摸细毛伢子的头,弯下腰凑近来说:“劳烦细毛你还送上来,以后要是有啥需要,记得来找霞姐姐,姐姐最喜欢细毛伢子了。” 眼神是那样的温暖,语气是那样的柔软,可是细毛伢子当下并没有觉出来异常来,只因霞姐姐一向都是那样友善的,像水一样亲切平和,长相又很甜美,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长发披肩,他甚至憧憬以后能找一个霞姐姐这样的女朋友,他愤愤不平地想如果不是姐姐那遗传了王伯伯而多出来的第六根指头,村里人都说很不吉利的话,指定早都嫁出去了。

  细毛伢子没有在王伯伯家多留,趁着天色还未全暗,得赶紧下山,回去的路上他攒着那颗已经凉了的煮鸡蛋,并没有打算剥开它来吃,宝贵的鸡蛋,还是回去跟细哥他们一块儿分着吃吧。

    细毛伢子看着细哥一口就把掰给他的那部分吞下去了,都看不清楚他是嚼了还是没嚼,芋头则小心翼翼,舍不得似地小口品着,细毛伢子把最后剩下的部分全都给了刚睡醒不久的小婷妹,顺手拍了拍她那可爱的头,不禁回想起霞姐姐刚在他头上拍的那几下,突然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了下,脑袋“嗡”地一声,竟出了一身冷汗,是霞姐姐吧,那日在供销社,在供销社里听赵大婶八卦的人里头,那长头发就是霞姐姐吧,只怪自己当时心神不宁,匆匆忙忙地,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可是这图像记忆还是无意识地存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知如何地,突然就触发到了闪现的开关,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所以是同情吧,那股子温柔全由同情而发吧,突然闪现的画面让细毛伢子一阵惊讶之后,是五味杂陈,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同情的滋味,难以形容。这些日子,他原本并未因为母亲的离开,而觉得多少伤心,对于母亲的依赖他其实并不深,他还有奶奶有细哥有芋头他们,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大改变。可就在突然意识到被人同情了之后,一股莫名的孤独感便袭来,似乎他本就不该如此淡然地对待母亲离开的这件事情,这样无所谓的自己如何配得起霞姐姐这份同情?如果霞姐姐知道这样的自己其实并不值得她同情,她还会不会温柔对待?

  此刻的细毛伢子,第一次因为被别人同情而伤脑筋,直到晚饭奶奶因为他吃饭不专心而训斥了他一顿之后,他非但没有因此难过,反而因为发现自己在家人眼里,还是那个从前的自己并未改变,而得以释怀。这是他之前从不曾想到过的问题,原来同情心也有可能会造成人的困扰,原来训斥也有可能会让人感觉舒服。他并不会知道这就是成长的味道,成长就是你一次次地推翻之前的理解,覆盖上新意义的过程。

十二,奇军

    孩子们总是想不到,想不到除了自己以外,其实其他的孩子也都一样,包括曾经都是孩子的大人们也都一样,一样都有着各自的问题和苦恼需要去面对,就像他那傻乎乎的同桌奇军,也正因为家里的小风波而苦闷。

     风波还是由于奇军妈妈,也就是供销社的赵阿姨那张大嘴所引起的,这种事情也并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她那口无遮拦的大嘴可得罪过不少人。这不,半山腰上的张瘸子还没等赵阿姨到家,就气呼呼地下山来家里闹了,原因还是前几日赵阿姨再供销社里跟众人说起的细毛伢子妈改嫁的事情,经过这么两日的左传右传,添油加醋,等到了张瘸子耳朵里的时候,赵大嘴原本那些话已经变了味儿,竟成了:“都是张瘸子人丑腿瘸,离过婚的女人都不要他,肯定是娶不着老婆咯。” 张瘸子一听就火大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凭啥就说自己讨不着老婆?赵阿姨一听也委屈,嚷嚷着自己绝对没有这么说过,张瘸子一口咬定:“人人都说是你说的,你个大嘴巴说了还不肯承认?!”

    一来一去,声音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动,张瘸子那两大龅牙这时候最碍事儿,没说几句,下嘴唇就被扎得生疼,口水还哗啦啦往外喷,眼看就要说不过对方了,着急得抬起脚就把奇军家门口立着的小板凳給踢翻了,“嘭窿窿”小板凳直滚到赵大嘴脚边,这时候同屋场的邻居,路过的乡亲全都围拢了过来,人是越聚越多,有那么几个正义的赶紧站出来拉住准备还手得赵大嘴,赵大嘴被人拉住后,更使劲地骂了起来,越来越难听~一直躲在大门后看着这一切的奇军,再也看不下去了,俏俏地从后门儿溜了出来,绕到围观人群的后面,往细毛伢子家跑了去。

    细毛伢子刚把喂猪吃的红薯叶扯了回来后,就在自家屋场边上,刚蹲下准备把它们剁碎。

    “细毛,摘茶耳去不?”奇军在路上拉了一群小伙伴在坎下大道儿上喊道。

    茶耳是岳北大山里每年最先出现的美味野果,在油茶树新发的枝桠上,你如果发现几片大体还是叶子的形状,只是比正常的树叶要粗厚很多,肉肉的,晶莹透亮,有的呈红色,有的呈嫩绿色,有的透明发白,有些还会打起卷来就像耳朵,一口咬下去,清脆多汁,鲜甜中稍带点淡淡涩味,对于生活在物资匮乏的大山里的细毛伢子他们来说,这就是最美味的水果了。

    可茶耳太过稀少,不是每颗油茶树上都会有,需要很好的运气才能找到,而你就算找到了,一起的最多也只会是那么五六片,像一朵玉石雕成的多肉花朵一般模样,在孩子们的心里,它就如玉石一般宝贵。

    而对于找茶耳,伙伴们是都知道精明的细毛伢子有窍门,这个窍门他跟细哥分享过:茶耳常常会出现在那些相对来说不是太过密集的林子里,它似乎需要晒到充足的阳光,而且不远处必有河流或者小溪,像对面姑妈家的那片山上的油茶树林,就不如西边瓷泥矿山脚下那边的茶耳来得多,因为咱们家坎下面的河一直流到瓷泥矿山脚下。

  因为有这窍门,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跟着细毛伢子去找茶耳,可以摘得比较多的茶耳来分,细毛伢子也喜欢这种被孩子们追随的感觉,他甚至会把茶耳全部都分给小朋友们,一片都不留给自己。

   此时的细毛伢子,望着坎下非常少见的没带着傻笑的奇军,觉着有点奇怪,又站起身来看他身后带的那一群人里,果然又有那个丫头,他还不知道那丫头就是他们语文老师的女儿,因为之前确实从来没见过她和李老师走在一块儿过,只知道她们家在奇哈家门前那条路过去蛮远的地方,那条路与虎形山前的主干道及河流成十字交叉,经过奇军家还要再往山上延伸去很远,那丫头比他们低三个年级,正好跟奇军的妹妹奇华一个班,奇华老叫她“书童?”,名字很特别,是那种农村孩子里非常少见的名字,其实人家是叫疏侗,细毛伢子总觉得她有一丝丝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像谁,可这会儿远远地,站在他家这坎上的屋场由上往下看去,她那乌黑发亮的齐耳“刘胡兰”头,额头上的刘海厚重整齐,褪色的碎花粗布外套袖子高高挽起,一双圆溜溜咕噜咕噜转的大眼睛,里面总有一种极熟悉的,说不明白哪里来的倔强。他突然想,她竟有那么一丝丝像自己的母亲!而且你一看到她就能肯定,她平时一定不太做活,一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脸色红润,手指细长,这会儿正像开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跟身旁的奇华说个没完。 跟奇军的妹妹奇华不同,同样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疏侗除了嘴快,身体的其他部件都像生了锈似的,总笨手笨脚的,怕东怕西,每次都拖我们的后腿,细毛伢子挺不愿意带她一块儿去。 “走不走啊?”奇军见细毛伢子愣着没动身,又叫起来。 细毛伢子便点点头,再次蹲下,三两下剁了些猪草,装进簸箕里,倒进屋场西边的猪栏里后,叫上细哥和湘宇一道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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