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静,无时无刻地散发着萧敝之气,除了大人们吃饭时发出的声音外,只能听见安安偶尔的自语声。
平日里花妮不知何时出门,又是几时回到家里。最早找不到她时,他们沿着山路一直寻到老娘的坟头,看到哭累了的花妮已经趴在土堆上睡着。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不管老爹或是陈楞子的呼唤,都不及告诉花妮安安哭着找娘管用。花妮通常像在梦中苏醒过来,魂魄归体后,她踉跄起身,仓皇中抱住安安,仿佛害怕对方会化成空气瞬间消散。
更为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陈家几人的鞋子动不动就会少一只,惹得陈楞子以为是被村口的大黄狗趁空叼了去,每每遇见那四条腿的家伙,都要忍不住踢上一脚。直到某天,他们从院里的井中捞出一只失踪的鞋子后,这迷案终于得解。为什么呢?——他们怒目相视。最后还是安安给了答案:“娘说了,没有鞋子,人就出不了门。所以,鞋子是个坏东西。”父子两人再次对视后,眼眶和鼻头都红了。
经历了早春的料峭,新的一年又来了。时间的脚步不停疾走,终于,那年秋天时,钟摆停在了陈楞子面前。
经媒人介绍,双方协定陈楞子去几里地外接新媳妇回来。
面对着无限憧憬的新生活,陈楞子推了自行车,拉上彩礼,轻盈地向幸福奔去。然而,就在他距离新娘还有一里地时,突遇秋收路边的收割机失控,他的身体就那样轻易地变成单薄的画纸贴在地面,只有不远处那只飞出去的搪瓷脸盆见证了陈楞子离开人间的最后时刻。那一瞬间,他心里头想的人是谁呢?没人知道了。他把泪化为尘土,用自己的一生换回来九十六元钱,永远地消失了。
陈楞子是用草席裹着带回来的。稀碎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老爹的心。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犹如被炙热的火焰烤着,将里面残存的温暖也毫不留情地带走了。白日里,偶然现于田间的他叼着烟袋,像一尊石像般默默望向远方发呆;夜晚时,则是黑暗中星燃不断的烟锅陪他熬走难过。
“安安就是个克星。克死老娘,又克死陈楞子,接下来会是哪个?”
风言风语终于不知疲倦地刮起来。最暖的是人心,最寒的也不过是它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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