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男人就和猪肉一样儿,香吗?
老香啦!
中国人离得开猪肉吗?
当然离不开。
猪肉之重要,那是国家命脉;猪肉价格涨幅,就是国家经济和国内情况的晴雨表。猪肉是中国文化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你知道大文豪苏东坡,你知道流传百代的东坡肉;你知道西游记,知道中国文化的重要代表猪八戒;十二生肖里也有猪,你以为天天和你最亲密的是你的猫你的狗?不是的,是猪肉。
所以说,这和男人是一模一样的。这重要性是骨子里的,明明可以不吃猪肉,但是不行。为啥?因为这就是文化基因。
有些人一辈子只吃素,素食主义,他就真的不沾荤腥?
不可能——这是文化,是生理,嘴上不吃,心里也想;心里不怎么想,也顶不住关键时刻的一勾引。
勾引,说白了就是勾引。什么叫温存?哪个是关心?是缘分是孽债,总也分不清。
眼睛一对视,心里就有数了。手一拉,就知道会不会上床。嘴一亲,对待感情是什么态度,对异性是什么态度,就完全暴露了——‘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千百年经验,错不了。”
——衡山路喝醉的张玦惟
张玦惟,光听名字,听不出男女来。
中国人取名字讲究个意思,通俗点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过于直白,没什么文化。近十年来给孩子取名,轩、嘉、慧、梓、斌之类的字眼也翻来覆去的用,终于也等同于没文化。
1997年2月19日,我们改革开放的伟大设计师在北京逝世的那一天,一个注定不平凡的姑娘出生于上海杨浦区。她那在小学当老师的父亲,激动的在学校操场上翻了个跟头,乱七八糟地吟了句诗:铸剑佩玦惟将军!于是他的女儿就叫张玦惟了。
这名字似乎没什么深意,可就是比过于直白的好;好像也没什么祝愿,但是让人不太看得明白,于是也有些与众不同了。这出自李贺的诗,原作是比较雄健的。张玦惟没有辜负这名字,性格比较像她特立独行的父亲。当母亲建议让孩子去学个钢琴的时候,父亲有些反感地说,这么多人都在学钢琴,干嘛要学钢琴?于是给女儿报了个口琴班,并且亲自陪学,最后吹得倒比女儿有滋有味儿,从民谣国乐到爵士布鲁斯,门儿清。
至于张玦惟,口琴学了两年之后,已经十四岁了。她自己坦白,那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了。最突出的就是外貌,那是一种将独特气质凸显的外貌,不是说如何如何精致好看,而是少见的匀称。三庭五眼,十分标准,一言一行,尽显身段。女孩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好看,那就开始长大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可以吸引人的。这既可以说是性意识的自我启蒙,也可以说是自我意识的萌芽。女孩儿开始懂了什么叫别,内外有别、男女有别、人我有别——没有这个别,哪儿来的吸引?
我们坐在“酒吧一条街”的衡山路,坐在大遮阳伞棚下,她喝黑啤,我喝果汁。我忽然问她:是什么让你忽然有这个启蒙意识了?
她呷了一口酒,简洁地说:那年我来月经了。
张玦惟足以令人一再侧目。十四岁她偷偷涂了母亲的口红,上学一路,男生都远远欣赏。这欣赏就是懵懂羞涩单纯,先是意外,然后是仔细观看;有些男生快速看一眼,就把脸扭过去了,但是脑子里还在想。这想在脑子里越来越朦胧,也越来越清晰,最后知道,好看的不是口红,是这个女孩儿本身。张玦惟就是这样的漂亮:有些女孩儿是因为涂了口红漂亮,她是因为自己漂亮而涂口红;有些女孩儿涂口红,是为了掩盖或者突出,但是她涂口红,那是美与美的融合。
快到校门口,张玦惟用餐巾纸把口红擦掉了。她就这么一路长大,一路发育,进了学校舞蹈队,又进了学校篮球队。上了大学,学习新闻传播,准备毕业。长到23岁,除了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不幸。在23岁生日前一个多月,中国爆发新冠疫情,继而几个月席卷全球。人们足不出户,23岁的张玦惟快憋疯了,约谁都不出来。于是发消息给我:你上班?
上。
书店里一个人都没你上鬼班?
今天早上上帝给我托梦,说你今天一定要去上班。
为啥?
上帝是这么说,因为有个姑娘一定会给你发消息,她一定是憋疯了想出去玩, 你要看好她不要让她乱跑,现在外面太危险了。
那么那姑娘给你发消息了吗?
还没呀,等着呢,我也奇怪怎么还没发消息呢。
别等了,你没那桃花运,给你半小时,到衡山路来找我,不然打断你的小狗腿。
于是二月末空空荡荡的衡山路上,所有酒吧都大门紧闭,只有便利店还开着,我俩孤男寡女坐在街头,什么事儿也干不了。张玦惟买了啤酒和果汁,告诉我,她打游戏打得快吐了,以后再也不会打游戏了,说完就当着我的面,把游戏卸载了。然后我们开始聊天,就是干聊,全凭两张嘴。
聊天是个技术活儿,体力要好,精神要足,脑子要快,情商要高。关键不是聊什么,而是聊这个行为本身。男人之间聊天和女人之间聊天,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男女之间聊天就不一样了——现在人闷骚得很,聊得不太真诚,全是客套和应付——男女之间更是这样,而且还有微妙,聊着聊着,感觉就不一样了;察觉不出,要是人不够灵光,要么是故意装不知道;察觉出来了,还能不能接着聊,就看本事了。
张玦惟很有这方面的本事。你看开头那一大段“猪肉和男人”的话,就是她说的。这像个女孩儿说的话吗?不太像,可偏偏就是她说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别人是辩驳不了的,不是不能辩驳,是辩驳了就没有意思了。关键不在于她说什么,而在于她说得津津有味,说得天花乱坠——这样的聊天是没有弱点的,是没有漏洞让人去反击的——找弱点,去反击,这样做的人本身就已经输了,不明白聊天的重点在什么。
我认识她应该四年多了,那天我们在空无人一的街头,摘了口罩在栽满梧桐树的衡山路对饮,在这肃杀的时期,听上去还有几分浪漫的感觉。我们聊了快两个小时,我忽然想这样的姑娘为什么会是单身?
对于张玦惟来说,这样的问题似乎很好解释。她年轻,才23岁,还可以玩儿几年,总有些女孩儿不愿意跨出那一步,变成女人。女孩儿和女人,区别太大了。
但是,样貌出众、性格突出的张玦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虽然她完完全全可以说一句,没看上的。但是张玦惟小姐还挺给面子的,略微思考了十多秒,最后举重若轻地告诉我:因为我相信命中注定,我要找个配得上我的。
这挺像个23岁姑娘说的话,不过又好像不太像23岁姑娘说的话。但是彼时彼刻,这话从张玦惟嘴里说出来,却让我一点儿怀疑的想法都没有。
张玦惟不是漂亮,是美;不是讨人喜欢,是使人吸引。区别就在于她那句回答:这不是我说的算的,我相信命,这都是命。
如此想来,这句话还真不像个23岁姑娘说的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