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天台”,我的孩童时代在这里,学生时代在这里,暗恋在这里,高考也在这里。于是再也无法带着我的“梦想”私奔出去,真希望我老舅没有说那句话,这样我还能凭风滑翔,去到悬满风铃,遍布蜗牛的田野和远方。
1,
有时脑海中闪过惊雷,想起我小时候作为留守儿童的那段日子。也许那段日子并不会如某些孩子“自给自足”那般令人疼痛,但是依旧令的人心麻木不堪。
如果没有那段日子,或许我为人处世会更加勇敢,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在自己的梦寐以求面前犹豫不决。
大约八岁左右,父母在宁波还经营一家水果店,宁波比起老家自然是座大城市,我们也负担不起那里的学区房,于是在老家读小学的我只能在寒暑假过去待上一两个月。
作为水果店的少东家,我一直坚定的把水果分成两类,便宜的和贵的,而划分的依据是侧眼旁观妈妈会不会喝令制止我吃这种水果。
譬如火龙果······ 我妈彻底毁了我对全世界火龙果的第一印象!
自从我被勒令勿食之后,可能是某种心理原因,我真的不觉得火龙果好吃,味道很淡,汁水也不多,总之就是不好吃。
也是因此,我模模糊糊的懂得了这个社会其实和水果非常相似,用金钱能给人划分出丰富的等级。
有钱的人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穷人只能望洋兴叹。这种自己想做的事情被称为“理想”,也有个胖嘟嘟的家伙叫它“诗和远方”。
于是乎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觉得火龙果不好吃,而是心里不敢去多尝尝它。
就像被锁链囚禁长大的小象,却再没有勇气挣脱那条细细的小链条。
我们在小城市长大,被小城市长大的父母教养,被小城市的习惯所育护,于是乎我们再也无法凭风翱翔,飞出这个地方。
2,
现在我舅舅来访时,眼眉之间充满了疲惫,像一只刚吸完了毒的棕熊。
舅舅身材魁梧,小时候对我管教甚为严格,以至于我觉得舅舅就该一直都是那个表情严肃认真的青年人,不愿意给我几分薄面,教训起我严厉的紧。
他坐在沙发上,腰背缓缓靠后,这头棕熊好似在泡温泉,拿起啤酒瓶满上一整杯,伸出脖子大喝一口,这才缓缓松开眉头,耷拉下两个肩膀,捉起筷子吃桌上的小菜。
我的记忆里,舅舅是那个除了父亲之外臂膀最有力的人,年轻,面容刚毅,干起活来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
他曾经也爱看热血动漫,惦记着里头各种各样的热血和青春。
他也曾带来过秀气的女友,言语间透露着粉色的恋爱气息。
所以这个落魄的中年大叔到底是他妈谁!
他顶着的确实是我老舅的那副皮囊,只是皮囊里的灵魂看过人世沉浮,有过青春,也亲手送走过青春。
他现在挺起了啤酒肚,不再在意发型了,不再有空闲的晚间时间,没机会坐在窗坎上嚼着苹果看月光下的田野和街道。
他说“你要好好的上学,不要辜负上大学交的那些钱”
我点头,连连称是。
多年了,我谁都敢辜负,唯独对钞票这糟糠之妻不离不弃。
3,
大一的夏天我在亲戚介绍的煤气站兼职,每天6:00出门,骑着电动车穿过只有风声的清晨街道,看着零零散散开门的店铺,那是附近经营店铺为生的人们,他们生活紧迫,于是早早的忙活起来。
如果是冬天的清晨,你能看到他们顶着寒冷将器具搬进搬出,手抖如脑溢血和抽风。
传说这样的勤奋鸟儿是有虫可吃,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我也一样为了贴补学费忙碌。
只是多年过去,我从小学上到大学,他们却依旧还在忙忙碌碌。
有时候这让我觉得生活就是一潭死水,无论搅和的多么起劲,死水都不会有变化。
4,
我还年轻,不必为钱操很大的心,还单纯念叨着酒与热血,只要有音乐就敢纵马高歌,拔剑击柱,人家夸奖我绘画或者写小说的手艺,就会乐呵呵的自得半天。
念叨着“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对吧,我是个天才嘞,天才才不会过上那种穷困潦倒的生活呢?
天才以后的人生是在高楼大厦之间的,精致的办公桌和茶具,优质惬意的下午茶,清淡的红茶茶汤里倒映着我美丽贤惠的妻子的脸,还有漂亮的女儿和漂亮的哈士奇围绕在身边。
可我会被兜里的硬币咯疼,且有时候摸出来连一张整票都没有,我也太他妈穷了。
这时候安于现状的我才被惊醒,因为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就会老去,会毕业,安逸的学生时代会结束,在亲戚的介绍下找一个可能比较“稳定”的工作,我会有长时间工作产生的啤酒肚,也会缩着脖子吃下酒菜,一手摸着光秃的“地中海”,一手端着补身体的药酒,咧开嘴对孩子们傻笑。
5,
我会苦着一张老脸对我外甥说,“你要好好的上学,不要辜负交的那些钱”
外甥会点点头
我真的很想摇头,或者直接给他一巴掌。
“如果那样你会变的和我一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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