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府
小姐,到了。马车外的青衣丫鬟恭恭敬敬地请三小姐下马车。今儿可是国公府中大老爷所出的三小姐回府的大好日子,只不过除了她们主仆几个,横竖也没其他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日子罢了。
薛瑶倒是没什么,她向来是个豁达的性子,不会为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找不痛快;倒是青杏,看了角门小厮那明显踩低捧高的嘴脸,嘀咕了几句,好歹念着是三小姐刚回来,不能与这些小的争这小事,没白坏了身份。
薛瑶也没说啥,她知道她的丫鬟啊,就是这个性子,看不惯这些;要不然怎么会跟自己在江陵府的祠堂苦修祈福呢,想来也是一个不会讨好别人的,横竖之后也是有了小院子,自己守好,最差也不过再关一次祠堂了。 这样想着,一行人,也浩浩荡荡到了老太太居住的松鹤居外头。薛瑶可没那个胆子擅自进去,开玩笑,她现在算是苦修祈福回来,需得了老太太首肯,自然不敢随便进入,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换了芯子的三小姐。“还请嬷嬷通传一声吧,就说不孝孙女阿瑶回来了。”薛瑶也是不介意,俯身给徐嬷嬷行了半礼。那嬷嬷原是老太太身边的陪嫁丫鬟,后来跟了府上一个管事,现在一家人都在主子的跟前做事,这恩宠在府里的奴才面前也是头一份了。“哎,三小姐,可万万使不得。您可是老太太心头的小宝贝。可不,老太太知道您今天要来,眼巴巴遣了奴婢在门口候着,等您来了就直接进去回话呢。”徐嬷嬷笑着扶了她起来,侧着身子躲了这礼数。薛瑶也是笑笑,嘴上说着谢祖母挂念,心里也是不屑一顾的;要是这么得宠,原主会被扔在江陵府三年不管不顾,以至于被小小的风寒要了命;这徐嬷嬷也不过是害怕她在院门口惹出什么事才堵着吧,要不怎么不在大门口候着她。看来,实际的情况是在京城中的日子比在江陵府要难得多啊。
老太太,三小姐来了。薛瑶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婆子的通传声一结束,屋内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突然的安静。
“来了就进来吧,也让我这老婆子瞧瞧。”过了一会,国公府的老太太才发话。薛瑶忙进去了,一看,诶呦,这不止老太太,国公府的一家子女眷除了薛瑶那继母都在呢。“瑶丫头,在江陵府的情况怎么样啊?”“回老太太,孙女在江陵府很好,三年来,每日为祖母和爹爹念经祈福,受佛祖教诲。心中对当年所做之事忏悔不已,祖母孙女知道错了,求祖母宽恕我这回吧。”说罢,就一个劲请罪。
“哟,这侄女也知道错了。依我看,老太太您也别罚了。横竖今儿是归家的好日子,也别心里不痛快。”薛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这说话的是老太太的娘家外甥女,府里三老爷的嫡妻王氏。“是啊,老太太,瑶丫头这么远回来多不容易;再说今儿表小姐也还在呢,表小姐的闺数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平日里她们姐妹多耍些,也就耳濡目染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礼。”现在说话的是二太太何氏,只见她摇着团扇,看着只是想卖个好。可薛瑶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她不提还好,一提表小姐,老太太心中就又是来气。“哼,一样的年岁,别人家的孩子都知道怎么守礼,偏偏她这性子!看看嫣丫头,你再瞧瞧她。横竖我也不想再理这事。也别收拾了,先回郊外的庄子上住两月,都想明白了,年关再回来。”
青杏听了这话急了,小姐已经在江陵府呆了三年,又要去郊外庄子上,这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刚想开口求情,但小姐那眼神明明就是自己有主意,不告诉她。“是,孙女谨听祖母吩咐。一定会在庄子上好好修身养性,洗了这外出的晦气,再好好侍奉祖母。嫣儿表姐,辛苦你代替我侍奉祖母了。”薛瑶也不反抗,庄子好啊,反正对她来说,现在去哪里都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去庄子上好好玩耍一番,等年关,也是最忙碌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也就方便了。“表妹,这是哪里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外祖母的。再说了,还有珊表姐和环妹妹和我一块呢。表妹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萧雨嫣,京城萧家贵女,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典范,据说她十岁起就已经在百花宴上崭露头角了,那可是连郡王妃都夸赞不已的人物。
“多谢珊姐姐和环妹妹。”薛瑶也懒得理萧雨嫣的话,直接和两位姐妹道了谢。“三妹这是出门一趟,都会谦让了。”薛珊本就和薛瑶不和,她是此刻也不会放弃拿她做筏子的机会,出出气。薛环今天却是难得也没有发脾气,想来是觉得和薛瑶也没什么好争了。
“老太太,阿瑶就要走了。想来三年也没见着母亲,想去见上一面,还望老太太恩准。”薛瑶也不想去见那劳什子继母,实在是因为礼数,她本就是因礼数不全的错,如今再惹点什么,之后就难了。虽说她不想凭借国公府做什么,事实是她要不做什么就被吃了...好在,老太太也不是那狠心的人,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薛瑶走到大太太的梧桐苑门口,就看见继母杨氏的嬷嬷守在这里。果然,就被余嬷嬷堵在了门口,只见那老嬷嬷端的是笑脸盈盈,门口却是把得紧,“三姑娘来了,太太说了,她这里都好,也请三姑娘放宽心,好好照料自个就行。如今她身子重,就不送三姑娘了。”薛瑶这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三年之期满了,她的祖母也不想让她回到这个家,今日她那一贯会作秀的继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原因不疑有他,她的继母怀孕了。三年前,为何薛家的嫡出三小姐会被送出国公府,不就是冲撞了当时怀孕的大太太硬生生掉下一个男胎,惹得祖母和父亲都厌弃了她么,甚至于她的亲哥哥也觉得她有些残忍。可是,真的是她么?她不过是一个九岁孩童,怎么就能在继母的汤药中下毒害她流产;何况当时杨氏对外的口径不过是怀孕一月有余,为何彩云却看到他们处理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还有那段时间父亲经常不在府上,那孩子真的是父亲的么?一长串的疑问困扰了薛瑶三年,可是她也想不出,封建时代以夫家为尊的女子是否真的有勇气去做那污秽之事。看来,今天杨氏是打定主意不想见她,薛瑶也不勉强,她也不想见这个女人。只见她不由分说,规规矩矩在院门口跪下,行了三个大礼,口中念道,“不孝女给母亲请安了,母亲为父亲繁衍子嗣是大事。阿瑶不敢打扰。余嬷嬷,这是阿瑶在江陵府中为母亲抄的经书,烦请嬷嬷供在案前。阿瑶会在庄子上为母亲和弟弟祈福,不再贴麻烦。”就算杨氏不想见她,她也要把面子做足了,万万不可让别人以为是她拿乔。
“太太,奴婢看着三姑娘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当年的事情,她年岁那样小,怕是被别人当了抢使。”那老嬷嬷收了阿瑶的一个金镯子,也就顺口帮忙说了一两句。“哼,你别帮着那贱蹄子说话。说,她给你什么好东西了。”大太太斜着眼看了眼自己的奶嬷,别以为她不知道,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这贪小便宜的毛病。“太太别恼,不过是一个小金镯子,奴婢也看不上眼。不过是想拿来给五小姐打几个钗环。”余嬷嬷知道被自家太太识破,也是小心翼翼地陪话。“去,环丫头哪里需要你这老货的金子。去后头院子看看老太太那里好了没。天可见凉起来了,去给环丫头送件披风。园子里风大,别叫小姑娘吹风受了凉。”一听是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情,大太太也是紧张的很。
这厢,老太太也和自己的嬷嬷商量薛瑶的变化,“你说,瑶丫头真的不哭不闹,给她母亲磕了头,往庄子上去了。”这似乎和剧情有点对不上啊。三年前,老太太送三小姐走的时候,那位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府里闹着说什么也不肯走,搞得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这也是老太太不太喜欢三小姐的原因之一,太会惹事,惹事又处理不好还没有担当。“依老奴看,老太太您啊,也别瞎操心了。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小姐这是磨砺了一回懂事了呢,之后啊,肯定会有大福气的。老太太您就跟着享福吧。”徐嬷嬷不敢多说什么,也只是一个劲宽慰老太太。今天看来,这三小姐怕是真的想通了,那通身的气派和为人处事,比起表小姐也是不差多少的。
“诶诶诶!”自从上了郊外的马车,青杏的叹息声就没停过,一声比一声悠远流长,薛瑶听着头都大了,还让不让人闭目养神了。“我说青杏,你要是没啥事,不妨去给你加小姐我烹个茶,也省得你一直胡思乱想。”“是,小姐。”青杏虽是应了,手上动作没停,但是薛瑶知道这丫头心里不知道怎么嘀咕呢,也是她也是为了自己好。
“青杏!”薛瑶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吓了青杏一跳,冷不丁,这烹茶的热水也就洒了一些出来,好歹都是温的,拿帕子擦擦也就是了。“小姐小姐,对不起,奴婢有罪。”青杏一下子就吓坏了,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烫伤,可得赶紧给郎中看看才好。“好了,没事的。不必找郎中来看了,难道你想让阖府知道你烫伤主子赶你出去么!”“奴婢,奴婢...”“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薛瑶也是摇摇头,遇到一个比主子还难麻婆伺候的丫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说正经事,我知道你为了我鸣不平。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进去,能做得了什么呢。能为当年的小姐我洗刷冤屈,还是能为现在的小姐争夺祖母父亲的宠爱?现在不过是多事之秋,二娘怀了身孕,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当作筏子变成当年的事故。毕竟,人们总是觉得有前科的人更像罪犯些。所以,你明白么?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最好大了就是再去庄子上,等我们回来,二娘的肚子也稳了,这样操作起来就不是很方便了。而且年关,是个混乱的情报集合地。”说罢,薛瑶幽幽看了眼青杏,这丫头也不知道明白几分。其实,青杏这丫鬟,脑子也没这么笨,只不过一时转不过弯罢了。“是,小姐。我们第一步怎么办,部署田庄的人手么?”青杏这丫头,转过弯来,觉得自己小姐真的是厉害得紧,这些全都想到了。
“本小姐觉得,现在第一紧要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养足精神。”说罢,不管青杏瞪圆的大眼睛,歪靠在马车内,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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