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微博@插画视觉
周末的下午，按照惯例，我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我问爷爷家里冷不冷？床上能睡暖和吗？爷爷说：不冷不冷，睡得暖，前两天刚买了一床蚕丝被，晚上睡觉都要发热了。我问：蚕丝被？哪里买的？买了多少钱呀？爷爷说：前两天门口有人来搭台做广告买的，花了1600。要抽奖抽到了才能买，没抽到的就没有资格买了。我再次确认：被子暖和吗？爷爷说：暖和着呢。我说：暖和那就行。
我没有再去说其他的.毫无疑问，爷爷奶奶被骗了.一床被子1600，即使是真的蚕丝被，这个价格也是很高的，且不说它是不是真的。爷爷说，那些人在隔壁邻居家门口搭了台子，每天早上7点20集合，到了以后每个人发2个温热的馍馍，提供开水，然后他们开始在台上开讲，讲了快一个小时，然后再每个人发一袋挂面，让他们拿回家煮着吃。然后再开始抽奖，抽到的人掏1600块钱换一床被子，没有抽到的就没有。这台子连着搭了6天，每天有两三百人来看，隔壁村的甚至隔壁的隔壁村的人都来了，非常热闹，像看戏一样。结束了以后那些人会一个一个的把这些前来观看的老人送走，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注意保暖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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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中了奖花了1600买了一床被子非常开心，和我说的时候显然是一种胜利般的喜悦。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这种事了。早在我小学的时候，暑假的某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外地人，在村子里搭起了台子卖电煮锅等之类的电器。持续了两三天，也是每天一大早就开始响起了大喇叭号召村民集合，然后开始他的广告。为了证明这锅是真的好，甚至现场煮起了肉，让每个到场的人都尝了锅里出来的肉。每天早上早到的几个有免费的菜篮子可以领，奶奶为了去领那个菜篮子，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把我喊起来做饭，她要去排队。我气呼呼的和她说：那些都是骗子！奶奶一心认为我是不愿意起床做饭，开口就骂我。那时候我的心里对她充满了鄙视和厌恶，认为她就是一个贪图小利不明是非的无知妇人。那些锅最终仍然买了回来，花了500多块，大大小小的好几件。至今还放在家里，担心是劣质产品漏电，一直也不敢拆开来用。
时至今日，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甚至骗人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一开始先给一些小营小利让那些尝到甜头，然后开始打感情牌，像关心父母一样去关心他的这些客户，然后再利用从众心理，只要有第一个人买了，并且说好，那么后面的人所有的顾虑都将瞬间消除，一拥而上，甚至担心抢购不到。这种情形，让我想到电影《药神》里面的那位张院长，那种几百人在台下观看着几个人在演戏，然后信以为真，心甘情愿的掏钱还感恩戴德，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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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对这件的态度已不同当年小学时那样愤怒。因为，在某些层面上，我理解了为什么爷爷奶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样的骗局里上当，只能说那些骗子是真的太了解农村留守老人的状况了。他们为了让这些长期留守在家的老人掏出口袋里的钱，提供的是一种子女般甚至更贴心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在我的家乡安徽的绝大部分地区，留守老人是十分普遍的。这些老人常年只有两个人在家里孤灯对望，远在外地务工的子女只能在周末里打上一通半小时的电话来联系。然而这半小时的电话能说什么呢？生活的方方面面，村子里的家长里短，远远不是半小时能说完的。况且，挂完电话，接下来是更加空落的寂寥。孤独，是这些老人最大的问题。这种孤独从某个房间散发出去，到整个屋子，整条道路，整个村庄，都是孤独笼罩的氛围。所以，当这孤独萦绕的村子里突然有人搭起了戏台，不管是做什么，大家一定会去凑凑热闹。若是这去看热闹还免费提供吃的喝的，那就简直是天上吊馅饼了。馅饼发完，这人还能像自家闺女一般对你嘘寒问暖，问你家里几口人，都在哪里工作，身上穿的暖不暖，平时能吃几碗饭。那这些老人的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这么被攻破了。有句话说：你若是对的，那么你的世界都是对的。换到当下的场景里来说就：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你卖的东西也是好东西。好东西当然是要乖乖掏钱的。若说贵？便宜没好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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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些老人的钱，就是这样从自己的口袋跑到骗子口袋去的。我也不想以那种知识分子的姿势去指责爷爷奶奶了，因为没有意义。为什么他们这么容易被骗，这才是我们更应该深入思考的问题。其实我挂完电话一直在脑子里想：是不是这些骗子比作为子女的我们更关心这些老人呢？我想，恐怕要很遗憾的回答：是的。妈妈说：水都是往下流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住院，她回来照顾我，而早在几个月前，外婆也身体不舒服，她一直想回来而没有成行。直至我生病住院，她这么跟我说。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在我们这些子女身上花的时间和心思比在父母身上的要多，对子女能做到无微不至，对父母却难免疏忽大意。这些老人，面临的正是这种情况。子女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义务，对他们很难做到事无巨细，他们也只能理解。而当有一天来一个陌生人突然给了他们子女般的关心，他们自然对这些人好感爆棚，毫无提防。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就当爷爷奶奶花出去的这1600块钱，除了换回了一床被子，还得到了几天的关心和快乐，那就够了。我知道，只能这么想，我别无他法。即使知道后面还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无力去改变和阻止。作为成年人，早就有了自己肩头的责任，也无法做到丢掉工作回到贫穷落后的家乡，尽一份陪伴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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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希望，那些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东西，不求百利，但求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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