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作者: 美娜宝 | 来源:发表于2017-02-08 16:33 被阅读0次
    手工折纸

    一 捉鱼

    四五岁时,喜欢坐在门口的池塘边,总是想象着池塘里会有和电视上大海里一样的生物,鱼啊虾啊乌龟啊贝类啊,每次都是眼巴巴地望着,除了一团团墨绿的水藻在湍急的水里轻舞外,什么也看不见。

    邻家有个同岁的男孩,眼睛很大,每次看他,他的眼珠都在滴溜溜转着,老人们说,这孩子人小鬼大。我们平常经常在一起玩,玩什么基本都是他说了算。我是个文文弱弱的小不点,通常情况下,别人都不喜欢和我玩,所以,只要有人陪我玩,我都很白痴地快乐着。

    那天他又滴溜转着他的大眼睛。他说我们去池塘捉鱼,我欣然同意。他在他家拿了一只空罐头瓶子,还有一团白色的棉线。他把棉线绑在瓶口,让我拿着,然后把瓶子丢到水里,他说,你要是感觉很沉了,就证明有虾进来了,就赶紧把瓶子提上来;如果没提上来,就证明你是个笨蛋。

    我认真地坐在池塘边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瓶子。他在一边边拍纸片边问我,上来没,上来没。我总是小声地说还没有还没有呢。我们玩了有半上午,他终于不耐烦了,说你真笨,把绳子给我。我不悦地把绳子递给他,嘴巴小声嘟囔,你才笨呢。他听见了,问我说什么。我说你自己也捉不到虾,因为水里就没有虾。

    他说,明明有的,不信你下去看。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被推下水了。那是寒冬时分,我记得我被推下水的时候,本能地抓岸边的东西,可是抓到的都是些干枯的野草,抓一把,断一把,再抓一把,再断一把。我绝望地大哭着,他却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冰冷的河水把我的棉衣浸透了,我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下沉,我已经可以确定水里有虾了,因为我下沉的时候,一股腥臭的河水灌进我嘴里,水里面还有小东西在游动,小鱼没有那么大,只有虾了。

    我的一半头都进了水面,河水依旧一口一口灌着我,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自己好像也成了那团墨绿的水藻,被河水吹得四处飘荡……

    二 看电影

    小时候看电影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只有等到村里或者邻村有人家过白事的时候才能看上。而且过白事的必须是老人,因为只有老人才能有这样的待遇,不但要是老人,而且还要是家里情况好一点的老人,那样,才有经济能力。

    于是,出于对电影的渴望,总是希望村里家境好点的老人赶紧去世。这样的念头很邪恶,但却很有实际意义。

    终于盼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露天电影。邻村村长的老母亲去世了,村长一晚连放三场电影。晚上晚饭也顾不得 吃就搬着小凳子和小朋友出发了。父母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我嫌烦,发誓再发誓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强调我姨妈家也在那个村子,如果我不想回来了,就去姨妈家。

    村长在街道口挂起一道大大的银幕,离银幕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是台类似于摄像机的机器,大家说,电影就是从那里面放出来的。银幕底下是黑压压一片人头,不仅仅是他们村,我们村,还有别的邻村的人都来了。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是走来的,很多人骑自行车来,还有一些人是开着手扶车来的。手扶车很有意思,没有方向盘,只有个发动机,连着长长的手扶杆控制车子的方向,后面带着一个四轮的大箱子,白天装石子或者黄土,晚上就拉人。一排排人站在手扶车上,趾高气昂地看着电影,像一只只备战状态的公鸡。

    我们几个小孩都搬着凳子坐到最前排,生怕看不到电影。有调皮一点的,就在电影没开之前去拉人家的银幕,或者在电影开始前,借着光,用手做出各种小动物的影子晃来晃去,其他人就在旁边咯咯笑着。

    印象深刻的一场电影是《暖春》,看到爷爷收养小花和小花相依为命过日子的时候,同伴都哭得稀里哗啦,看到别人哭,我也跟着哭,那时候觉得村长心眼真多,那么多人来吊唁,那么多人为他们家流眼泪。哭着哭着却睡着了,一觉醒来,身边都是空的,只有村长家门前的两个大白灯笼寂寞地亮着。

    我望着那两盏刺眼的白灯笼,突然感觉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家要往哪边走,也不知道姨妈家在哪里,于是,我卯足了劲,在寂静的夜里,放声大哭。

    三 铅笔头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上突然兴起了一阵“节约风”。作业本正面写完了再用背面,新买的橡皮擦从中间截开,一半用完了再用另一半。最离谱的是大家都不用新铅笔了,而是捡回之前扔掉的铅笔头,有更节省的同学用的铅笔头几乎只有三四厘米,写字的时候只能看见手在动,根本看不见笔。

    班上要是有人拿着新铅笔写字,就会被嘲笑。我没有铅笔头,我的铅笔一般写到十公分的时候,就会扔掉,因为我不会削铅笔,父母也没有时间帮我削。有次我拿着新买的铅笔在写字,不知同桌还是邻桌谁喊了一句,有人浪费,拿新铅笔写字呢。全部三十多颗脑袋齐刷刷地转过来,目光聚集到那个同学,只见那个同学一个眼色,我已经是全班同学鄙视的重点对象了。

    我失神了,那时的我特别胆小,不敢在老师面前大声说话,不敢和班干部顶嘴,不敢上黑板领读生字,不敢上课期间做小动作,规规矩矩的。所以突然被同学集体嘲笑,我埋下热辣辣的脸,忍着眼泪,把笔藏起来了,那天我的作业没写完,被老师罚站了。

    下课后,好心的同桌悄悄告诉我,学校的垃圾场有好多铅笔头,有长的,有短的,还有比两三厘米更短的;那些铅笔头有绿色的,粉色的,红色的,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彩色的呢。我疑惑地看着同桌,他毅然拿出一只五厘米左右的褐色铅笔头,得意地说,不信你看,这就是我从那捡来的呢。

    我不想再被同学嘲笑了,也不想做同学眼中的异类,于是,体育课上,我偷偷地跑到垃圾场去,看那里是否有同桌说的那么多铅笔头。很快,我就失望了,因为从垃圾场的西头走到东头,我只看到了一只破笔,而且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的破钢笔。

    我失落地在垃圾场徘徊着,用脚踢那些堆在一起的垃圾。不踢不知道,一踢吓一跳,因为那些同桌眼中的五颜六色的铅笔头,果然都安静地躺在垃圾堆里。于是,我俯身赶快捡起它们,就像捡到了世上的奇珍异宝一样。看着那些捡到的黄的,粉的,白的,蓝的,各种颜色的铅笔头,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掠过我的心头。

    我喜滋滋地用散发出垃圾味的铅笔头,安心地写作业,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我要向全班同学证明,我也有铅笔头,我也会用铅笔头。

    四 成熟

    十岁冬季的某天,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屋檐上,墙上,花园里,地面上,到处茫然一片。那时候冬天总是特别冷,冬的滋味也特别足,穿着母亲缝的厚厚的棉衣和棉鞋,走在踩起来会“吱吱”作响的雪地,心里踏实而温暖。

    和同伴尽兴地玩着打雪仗,打着打着突然觉得很无聊,扔掉了手里的小雪球,一个人坐到学校的铃铛下面,静静地思考。

    我想,长大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我,就是在那一瞬间长大的。我开始认真地回忆起之前所有的事情。我想起了那个推我下水的小孩,我觉得,我应该可怜他,因为他不是故意的。据说我掉到水里后,我发了几天烧,他也跟着发了几天烧,我是被冻得,而他是被吓的。由此足以证明,精神的伤害比肉体的伤害来得更惨烈。

    我想起了那次看电影被同伴丢下的场景。我觉得我不应该再耿耿于怀,大家都是孩子,谁对谁都没有责任和义务,况且,大家都只是临时搭个伴,并没有约定谁一定要照顾好谁。那时候,也突然明白了,不是生命中有过的人,就是和自己有关的人,有的人,虽然和自己离得很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我又想起了拿着新铅笔被同学嘲笑的事情。我觉得,我真是个傻子,我应该高傲地扬着头,应该自豪,应该觉得自己是最干净,最不同流合污的人。从众是庸人的姿态,倘若那些是美好的事情,从众也会变成美德。可是,偏偏是那么邪恶,那么肮脏的事情。是贫穷压抑的人格的扭曲,而自己却强迫自己去适应。突然间,我鄙视那时候的自己。

    然而,我还是很庆幸的,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所有的问题。对之前生活的否定,就是一个成熟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

    那天,我兴奋之极,开心地拽了拽头顶上系铃铛的绳子。于是,全校同学因为我错打铃而提前放学。至此,所有人,为我的成熟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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