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在我面前说话做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母亲节这天回去看她老人家,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又一次怯生生地、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这做儿子的心痛不已。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说话干脆、办事干练、穿着干净的形象。农村大集体的年代,我们姐弟七人,仅靠父亲和母亲俩人“挣工分”养活,为了年终决算少超支一点,母亲像生产队里的男劳力一样,起早贪黑,夜以继日地打早工、出夜工、上河工……
听她的同辈人说,母亲在县里开挖“黄沙港”大河时,挑起近200斤的泥担子仍疾步如飞。工地上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红烧肉,母亲总是将她那一份偷偷地装进瓷缸带回家,让我们姐弟尝尝肉的滋味,她自已忍饥挨饿,全身浮肿,几次胃出血住院,硬是从死神手上挺了过来。
那个时候,生产队里经常放露天电影,一次电影散场后,大姐“顺便”捡回了一张别人遗忘的小木凳子,在弟妹们面前很是得意了一番,结果被母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并在母亲的“护送”下连夜还了回去。
母亲说,人穷不能志短,不是自己的,一根草也不能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我们一直记忆犹新。
八年前,二弟不幸因车祸英年早逝,惊悉噩耗,母亲一天一夜没有说话,滴水未进。三年后,父亲又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
看上去,母亲非但没有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所打倒,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了。她缓过神来后,不断地安慰我们:有生就有死,不经历过生死离别,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亦或是因为那双布鞋?一次回老家,临走时,母亲递过来一双布鞋,对我说:听你二姐讲,你上下班喜欢走路,平脚板穿皮鞋会打脚,试试看这布鞋合脚不?我草草地象征性地套上脚试了试就脱了下来,说蛮好的,谢谢妈,很随便地往提包里一塞就走了。心想,现在谁还会穿这种土不拉叽的宽头布鞋啊。
前不久,二姐告诉我,母亲为买这双布鞋,徒步跑了好几个集市,才找到适合我的脚码。二姐说,这鞋你是不是放在你家鞋柜旮旯里一次也没有穿过?看来,这个秘密还是不知怎么地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了。
三姐的孙女刚上小学三年级,每天晚上检查作业即便发现错误,三姐也只是让小孩再自查一遍,倘若孙女还发现不了,三姐也不让别人给指出来,说第二天去学校被老师打红“×”,小孩才会印象深刻、长记性呢。
这种教育方法,母亲很是看不惯,说:明知道小孩做错了,还不及时地跟她指正,这个做法很不地道。我了解这事后,劝母亲:现在的教育方法跟过去的不太一样,提倡自主学习。孙辈的教育,您还是让晚辈们去管吧,不要因为这些而气坏了身子。
母亲当时并没有再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她很是不能理解和接受,亦或我们的做法让母亲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唉!
要不,就是我酗酒的事了。今年回老家过春节,几个发小难得聚在一起,他一杯来你一杯去的,还没咋地呢,就喝高了。妻子说,那一夜,母亲一直陪着我,坐立不安的,一会摸摸我的头,一会和妻子商量要不要送我去医院。尤其是在听我断断续续地崩出“累死了”“大事小事都来找”“没人理解”等胡言乱语时,母亲更是愣在了那里,十分爱怜地抓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孝者,色难。母亲,真的是我们的任性、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让您多虑了吗?敬爱的母亲,儿子多么希望你能还像以前那样,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您的字斟句酌,您的谨言慎行,你的小心翼翼,才是我们不能承受之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