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19）

夜殇（19）

由于没有通往桃岭镇的火车，小分队在河西火车站下了车。列车到站时已将近半夜，走出火车站，抬眼望去漆黑一片，几乎看不到雄伟的高层建筑，破旧不堪的站前广场灯火昏暗冷冷清清，萧条的景象和家乡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的确一座火车站的样貌和周边环境多多少少能反映出所在城市的发达与否。

出口处外的马路边上停着三四辆夏利出租车，即使是年三十的晚上，仍有一些出租车司机想碰碰运气招揽生意。看见有旅客从出口出来，司机们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期望能拉到一差好生意。

从河西火车站到桃岭镇还需坐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车，现在这个点已经没班车了，第二天的头班车也要等到五点发车。汽车站就在火车站边上，于是章俊决定先在火车站旁边找个宾馆，睡几个小时养好精神，第二天一早再赶去桃岭镇。

凌晨的河西县县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偶有几处仍有绚丽的烟花升起。不论发达还是落后，过春节给人们带来的喜悦是相同的，在贫穷落后的地区，这种年的味道甚至会更为浓烈。

章俊站在房间的窗口边，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一整晚他几乎没合眼。作为小分队的队长，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此行的责任和压力。如果“小黑”不在老家，说明他的推测完全错误，再去搜寻犯罪嫌疑人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时，远处的天空又升起了绚丽的烟花，章俊无暇欣赏这番美景，他看了看时间，摁灭了手中的香烟，随即转身去拍醒熟睡中的黄一诺。

年初一的凌晨连早饭都没地方去买，章俊让旅店老板娘随便煮了点稀饭，对付着吃了后三人直奔长途汽车站。凌晨的头班车上，加上小分队才十几个人。驾驶员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听着广播哼着小曲儿，章俊也趁着路上的空闲时间打个盹。

一阵剧烈的颠簸的把章俊从睡梦中震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外望去，原来不知行驶了多久，长途车已经驶离县城开上了山路。周围全是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山脚下则是湍急的溪水，奔腾不息。弯弯的道路一面靠山一面临渊，异常窄小仅能容两辆车子同时通过。

估计县政府的预算少，当初筑路的时候只是依照山路简单地进行了改造，本来质量就不过关，再加上年久失修，路面上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地异常厉害。司机见惯了这场面，娴熟地盘动着方向盘，躲避着路上的大坑，车里的乘客死死抓着前排座位的把手以保持平衡，心里却如坐过山车般七上八下。

“我滴妈呀，这哪是开车啊！我这岁数了哪还吃得消啊！”老韩大吐苦水地说。

“哪能啊？老韩，你就当在游乐场里坐过山车呗！”黄一诺笑着调侃道。

“你小子…得瑟什么…”老韩说着想去抓黄一诺，可又不敢松手，惹得黄一诺笑的前俯后仰。

“都别闹了，前方好像出状况了…”章俊刚说完，一声急刹车子停了下来。

“我哩个乖…这下麻烦了！”司机狠狠踩下刹车后自言自语。

章俊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望去，前方一辆载满木材的大卡车不知何故堵在了路中间，车子旁边的两个男子叉腰站着，似乎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长途车司机猜测说卡车可能发生故障了，随后他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车上的乘客也纷纷跟着下了车。

问了司机后得知原来大卡车半路抛锚，不巧左后轮又陷进了路面上的水坑里，导致车身明显向左侧倾斜。由于车上装满了木材，驾驶员怕发生侧翻，就用一根粗木头牢牢抵在车身和地面之间，呈四十五度角用来保持平衡。

卡车司机称已经打过电话叫了救援，可这里地处偏僻又正赶上大年初一，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救援车的影子。乘客们一下子炸开了锅，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急着回老家或是走亲戚，卡车一堵路怕是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果然等了半个多小时，依旧不见救援车的踪影。天色已亮，章俊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多钟，心想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走到大巴车司机旁边问道：“师傅，这儿到桃岭车站还要多久？”

“过了这段山路之后就是桃岭镇地界了，路况也会理想一点，到车站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

“你看能不能和卡车司机商量下，咱们暂时先把木头撤了，你再慢慢把车子开过去，我看距离差不多能过去！”

“开玩笑！不行，绝对不行！这间距小汽车过是没问题，可我这车车身又那么宽，万一碰到卡车咋办？这一车的木材压下来要人命啊！”司机摇着头，以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气拒绝。

“师傅，帮帮忙吧！我们这还赶着去办案子呢！时间不等人啊！”章俊边说边掏出警官证给司机看。

其他乘客也围拢过来，纷纷支持章俊的想法，大家一致认为与其在这荒山野岭等待救援，还不如齐心协力一起帮助车子开过去。

司机扫了一眼警官证愣了一下，苦着脸说：“警官，我也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要真了出了事，公司不得把我开除了啊？我这一家老小可咋办呢？”

“这样吧师傅，呆会我们先把斜撑着的木头挪开，我们男同志负责抵住卡车，女同志在靠近山坡的一侧帮忙查看距离，你看怎么样？”

“好吧，那只有这样试试了！”司机见拗不过众人只好勉强答应。

章俊先找卡车司机商量，对方因为自己车抛锚阻路很过意不去，立刻表示同意。撤掉木头后，大伙一起用力抵住卡车车身，长途车司机重新上车后发动车子，以龟速向前开去。纵然是老司机也紧张的满头大汗，车身与众人只有四五公分的距离，开开停停，花了一分多钟，大巴车终于安全通过了障碍。大伙齐声欢呼，就像打了胜仗一样。这时，天完全亮了，太阳努力钻破云层，耀眼的光芒遍洒大地。

随后众人又帮助卡车司机把木头抵住，接着上车继续前进。不到一刻钟，车子就开出了山区重新驶上了平坦的公路。到达桃岭汽车站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小分队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地坐上出租车前往桃岭镇派出所。

当天值班的是桃岭镇派出所的副所长，他自称姓李，看起来刚过而立之年，意气奋发，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他对章俊一行人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刑警支队也提前跟派出所所长联系过，会对他们本次工作予以充分的支持和配合。

章俊显得颇为感动，他紧握住李所长的手说：“李所，先给您拜个年，新年好！不好意思大年初一就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过年好，章队长！您说哪里的话？像你们这样不顾节假日休息，坚持奔波在一线的同志，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寒暄过后，众人一起步入派出所的会议室作案情分析。章俊把目前掌握的情报信息跟李所长做了汇总，李所长听后介绍说，白龙湫水库地处桃岭镇的北部，位于龙岗和龙腾这两个自然村中间，大家可以先后去两个村的村支书或生产队长家中走访，根据手头掌握的犯罪嫌疑人的家庭情况和照片进行排摸。

时间紧迫，大家决定即刻出发。为了充分保证基层民警在难得的春节假期中的休息时间，李所长决定亲自驾车陪小分队前往龙岗龙腾二镇。

车子缓缓地驶出派出所，朝龙岗镇进发。桃岭小镇上处处张灯结彩，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小镇属于贫困地区，因此街上鲜有小汽车的影子，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以摩托车和自行车为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好心情，提着各种年货准备去走亲访友的人们脸上挂着最纯真的笑容。

穿过热闹的街区，一路向北疾驰，车子拐进了乡间小道。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空气清新，保留着大城市所不具有的那份恬静和安逸。四周全都是农田和果园，人们大都靠种地为生。农田尽头稀稀拉拉树立着几幢二层农房。几个小孩正在门前的空地上追逐嬉戏。看到有车子经过，小家伙们都停下追逐的脚步，好奇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新奇的事物。

行了一阵车子开上了崎岖的山路，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眼前。李所长指着这片林子介绍说，树林后面就是白龙鳅水库，从水库到龙岗村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绕过树林，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水库。冬日里宽阔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远看犹如一面巨大光滑的镜子。水库背后的林子枝残叶枯，尽显萧索。不时有鸟类从林中飞出，忽而振翅翱翔天际，忽而低飞掠过水面。这番和谐的景象倒映在水面中，颇像一副天然勾勒而成的油画，别有一种凄美清冷的味道。

十分钟后，果然又重新见到了人烟。车子驶入一个村庄，村中小路曲折复杂，左拐右转后来到了一片宅基地。这片宅基地上只并排着两个房子，东边的那一户大门紧闭，西面的房子门前有个老头，正独自坐着抽烟。车子在老头家门前停下，李所长指了指抽烟的老头，说这就是龙岗村的老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