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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拯救》18.3)

我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拯救》18.3)

作者: 开心香莲 | 来源:发表于2023-10-14 07:30 被阅读0次

    仿佛一个炸雷炸响在我的身边,我顿时失去了正常的思维。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我和萧晨的未来,我猜想我们会成为一对怨偶,纠缠一生;我猜想我们会成为路人,老死不相往来;我猜想我们会成为一个孩子的好父母,友好相处;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彼此还很年轻的时候,我们从此便人天两隔。

    我觉得我要死去了,我身体的百分之五十的细胞就在这一瞬间死去了。

    我一生中从未这样难受过,失去我的父亲我也未曾这样难受,父亲毕竟病重多年,而且他去世那年已经78岁了,对此,我有过多年的思想准备。但是,萧晨仅仅44岁,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他会这样忽然地告别人世。

    这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我有多爱他。他的出轨并不能抹掉我们曾经深爱的记忆,我们的离婚也无法隔断我对他的感情。

    我仿佛看见二十岁的萧晨,他满头大汗地跑到了我所在的女生宿舍,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他结结巴巴地道:“我刚才…..走在路上,回头看你们宿舍,今天忽然起雾,雾太大…..女生宿舍被雾遮住了,我……我以为发生火灾,你们宿舍消失了,你….你….”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那神态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他无法想象没有我他怎样活下去。

    我仿佛看见三十岁的萧晨,他将存折交到我的手中,他道:“这些是你这两年在国外留学时我存下的钱。这两年,我总是出差,我坐在飞机上就害怕,要是飞机坠机了,你连我们家的钱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曾经是这样地爱我,坐在飞机上,他害怕的不是飞机坠落了他会死去,他害怕的竟然是如果他死去了我不能得到他的金钱去过好的生活。

    我仿佛看见了婚变中的萧晨,貌似无情,却也有情,他在恐慌之中安慰自己道:“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我们有一天离婚,你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又不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多么伤感的语言!即使离婚,只要他知道我依旧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竟然还可以得到一丝的安慰!我才发现原来我和他一样,即使我们离婚了,但只要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听到他电话里的声音,我有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音信,这也是一种安慰。

    这个悲痛的夜晚,我感受到的很多事情和我以前的感受不一样,萧晨的将要离世改变了很多我对他的观感。

    在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中,他跑过来,在我的臀部拍了一下,他说“呵呵,你现在好肥啊!”当时我感觉受到了侮辱,我恼怒地瞪他一眼。现在这一幕回想起来却是亲人的亲密。

    他当着我的面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责怪我的衣服脏。

    “脏!”他凶狠地对着我说。

    我在一瞬间恨他恨到了顶点。但是,这一幕在萧晨将要去世的夜晚回想起来,我却知道萧晨在这一刻依旧在爱着我啊!他受不了我爱另一个男人,他在心目中依旧认定了我是他的女人,所以他认为我爱另一个男人是“脏”。他恨我只是因为他还在爱我。

    现在,他真的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次,我们终于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分离。他不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之后,我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于他的音信,我连这最后的一点点安慰都不能再获得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无情却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有情吧。我终于看清了他的为难,毕竟在他入狱的最为艰难的时刻,他现在的妻子、当时的女友韩雪给予了他帮助和关怀,而且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已经让我们难以愉快地生活下去。他对患难中的女友的报答必然会演变成对于结发之妻的放弃。

    有人说,人们在死亡之后将接受耶稣的审判。人的灵魂来到耶稣的面前,耶稣根据人在这一世的品行,对他做出判决。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我在臆想之中先接受萧晨对我的判决,那其实是我对自己的判决,我的灵魂知道在这场婚变中我做错了什么,我说过什么样的伤害人的话,我有过什么样的伤害人的行为。我仿佛看见,明天———对,就是明天,我将会带着女儿去见萧晨,我会站在垂危的他的面前,接受他对我的判决。

    他会对我说什么?他会对我说什么?他到底会对我说什么?

    我仿佛看见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他的指尖指着我,他道:“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假如不是你,我今天会这样吗?你吵,你闹,你作翻了天!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凶恶,我会年纪轻轻就病成这样吗?!如果不是这一场婚变让我伤透了心,我怎么会这样年轻就走上死亡之路?!”

    不!不!不!我惊恐地闭上了眼睛,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其实一直爱着他,正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我忍受不了一点点的情感的背叛!因为爱着他,所以我恨他!

    我仿佛又看见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艰难地微笑着,他道:“其实我懂,其实我懂,我一切都懂。你之所以吵,你之所以闹,你之所以作翻了天,是因为你爱,这只是因为你非常爱我,我其实也非常爱你!”

    上帝!我更受不了这个!不!我不要这个!———人天两隔之际,跨过千山万水经历多少情感折磨最终发现我们依旧相爱!我更加受不了这个!

    忽然间,我想死了,我想死去!我想不用再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上帝,你让我死去算了,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说了那么多的错话,我在这个世界上造成了他人的痛苦,你又何必让我活着继续造孽?!

    就算我不采取什么行动,我感觉我也已经死了。我身体的百分之五十的细胞随着萧晨的离去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想,我不会采用任何行动去寻求死亡,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确切地知道,我的身体的百分之五十的细胞死了,不管我这个人是死还是活,我身体的一部分死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怎样?我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活着吗?

    萧晨,我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做到好好珍惜婚姻,好好善待彼此,互相包容互相扶持地一路走下去?!我们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错了我们的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石健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我有点清楚,也有点不清楚。

    我隐隐地听见他说:“你要是爱小美这个孩子,你就现在不要告诉她,让她好好睡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带着她直接去机场。”

    我的思维已经混乱,我想不起来:其实最为令人心碎的事情是年仅十三岁的小美永远地失去了她的父亲,而不是我失去了我的前夫。

    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石健走到了阳台,他点燃了一只烟,他长时间地站在阳台吸烟。当时的我已经处于混沌状态,我没有能力去感知石健的痛苦了。在我清醒过来之后的日子里,我才能够感知到这个夜晚石健非常痛苦,他有一种将要失去我的心、失去我的爱的幻灭般的痛苦。

    后来,石健曾对我说:“我非常痛苦,我觉得他的死亡将改变一切,你的记忆中将不再有他对你的伤害,你的记忆中将只留下他给予你的美好;这会使得你和我的关系如同嚼蜡,索然无味。我们之间有可能就完结了。” 说这话时,石健有着一种痛失爱情的失落和惆怅。

    不知什么时候,石健回到了我们的卧室,他在我的身边躺下,他侧过身来,他用他的粗壮的手臂搂住我,他俯下头来,他开始亲吻我。

    我的心苦苦地暗自叹息道:石健,你这是何必呢?你觉得我还有这个心情吗?你这又是何苦啊?你是在和萧晨抗衡吗?你是在争夺我的心吗?我又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你就算是再好、再帅、再温情、再阳刚、再睿智,你也走不进我的过去,抹不去我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无法拒绝他,我没有资格拒绝他。我和萧晨离婚八年多了,我和石健在一起生活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来,石健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伴侣,是我的精神支柱,他又是我情人,不!他是我的丈夫!在石健的心目中,从我们同居的第一天起,他就认为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五年来,他一直以丈夫的责任和情怀照顾着我、照顾着我的女儿、照顾着我的父母。对他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怎可能拒绝?

    是的,我不能拒绝自己的丈夫,我没有任何道理因为我的前夫的垂危就拒绝自己的丈夫的亲密。我无法思维,但是我本能地知道我不能再伤害石健了,我已经伤害他太多了。我躺在床上,任由他吻我,任由他亲我,我的思维飘忽不定。

    我想这一夜对于我而言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接下来的无数的日子,我也将无眠,我知道我要奔溃了,我的脆弱的神经系统将被彻底摧毁,我将夜夜失眠,我将如同一个疯子一样行尸走肉似地浑浑噩噩地熬过我接下来的日子。我根本就没有去尝试使用安眠药,我知道多少片安眠药也无法让我安睡。我要死了,是的,我要死了;我不是将要死了,就是将要疯了。

    石健低下头,他固执地吻着我,他坚定执着,他百折不回,他深情款款……他不是用他的肉体在温暖我的肉体,他是用他的心灵去触摸我的心灵,他在用他的无言的饱含着痛苦的心在向我诉说他的爱……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四十分钟,五十分钟,六十分钟……

    我如同一具僵尸,我一动不动。

    他依旧不放弃,七十分钟,八十分钟,九十分钟……

    他怀着无限的耐心和爱心,固执地吻下去……

    啊!我的上帝!什么样的一个男人可以有这样的耐心、这样的情怀?!

    我如同一个溺水的孩子,倒在沙滩中,我没有了呼吸,我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命的迹象。我的丈夫伏在我的身上,口对口地对我进行着人工呼吸。他不肯放弃我,他誓死不放弃!就算我没有了存活的希望,他依旧要将他的生命的气息传给我。他抱紧了我的身体,用尽生命的力量,要将他的体温传递给我,直到我从死亡中走出,直到我的体内有了他的温度和气息。他将他的生命的氧气一点一滴地传给我,他用他的爱情去唤醒我对于人生的渴望、去唤醒我活下去的意志......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我的头脑有了一刻暂时的清醒,我知道: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我要和石健一起健康幸福地活下去,这才是上帝给予我的祂的完美的拯救计划,我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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