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乌鸦&毒钩
却岩摇了摇头。
这场杂耍剧确实没什么意思。
一帮穿着鲜艳而又粗糙戏服的江湖艺人戴着可笑的小丑面具在高台上玩弄着双向都连接着绳索的巨大钢球，底下的观众一直惊叹不已，泽泽称奇。
可是出自古武世家一脉的却岩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涵的关窍——
只不过是简单运用力道的法门而已。
门票可一点也不亲民。
前来观看这场表演的人越来越多，向前凑的时候丝毫不在意周遭人的感受是这样吗，以至于隐隐将却岩挤出了贵宾席。
却岩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至于看不看得到清晰的画面，那也是无所谓的。
这场在死肉街商圈中心举办的杂耍剧已经逐渐接近尾声，表演的难度也提升到了一个峰值，却岩却是再也没了心情。
却家让他追击已经背叛了家族的“传功长老”李破军，迄今为止已经是两个月了，想了想病重的父亲和闭生死关的爷爷，身为少家主的却岩心里有些不安。
但转瞬之间，他的思绪就被一声锐利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观众席已经彻底混乱成了一团，人群推搡，没有一点秩序感。
小孩子张狂的哭声，以及骚动慌乱的恶毒刺耳叫骂声都让却岩胸口有种闷躁感。
轻轻眯起眼睛朝混乱中心处望去，那个表演高台钢球的小丑此时已经摔在了舞台正中央，巨大的锃亮钢球生生是将他的胸腔压爆了，鲜血溅得四处都是，脏器胡乱散在地上。
很多人都呕吐了出来，场面饱和度愈加丰满。
不知为何，却岩总感觉小丑面具上的笑容有种淡淡的狰狞味道。而那对漆黑的眼眸穿来的阴狠目光的确确是在锁着他的。
却岩被死者惊出背部冷汗，这个年轻俊俏的少家主笼了笼围巾上的貂绒，身形如烛火般一晃，随之就匿于黑暗的夜幕之中了。
“哥哥，买枝花吧。”
稚嫩的童声在却岩身后响起。
回荡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小巷子中显得气氛诡异。
却岩回头，看到一个约摸五六岁，衣不蔽体的小女孩手捧玫瑰，在这冬天的寒风凛冽之中瑟瑟发抖得望着他，一副社会底层面目可怜的标准模样。
不得不说却岩还是有一秒钟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下一秒，小女孩眼神中突然掠过的一抹凶色又让他微微楞了一下神。
对于一些高手来说，可能愣一秒钟就能改写对决的结果。
“呯伶！”
几乎不到半秒钟反应的出刀，小女孩手中凭空出现的匕首突然刺向却岩，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种在短瞬之间偷袭突刺的招式都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却岩更早就做出了反应。
家族从小周密苛刻到极致的培养让他注定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自乱阵脚，这也是三大古武家族可以从先古延续至今的症结所在。
古武纠天手是却家的家传武学，与江湖近年普及的电磁&热光发劲有点类似，但是在瞬间的爆发力大相径庭。
已经是条件反射地了，没有更优解，双臂交错架下小女孩的刺击的同时发劲，肉眼几乎难以发觉的黑色幽暗的光圈从却岩手上绽放，身子微倾维持平衡之后，小女孩已经被震飞了出去了好几米远。
落地是金属撞击声。
却岩优雅地拔出腰间的短剑，朝其走去。
“又是人偶戏法么。”却岩望了望地上的小女孩的“尸体”，准确的说是此时已经被纠天手发劲破坏废弃的电子材料，精密的线路断口裸露在空气中，还响着噼噼啪啪的电火花声，这个小女孩只不过是一具有着人形外皮的机械罢了。
阵阵恶臭是因为这具人偶的材料，廉价碳和仿肤树脂。
“这种垃圾。”却岩没有任何表情，一脚踩爆了“小女孩”的头颅。
收回手中的短剑，转身离去了。
这个阴冷的巷道中，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令人作呕的金属气息逐渐扩散。
机关城是一座巨大而又死气沉沉的钢铁坟墓。
在此处埋葬。
无数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冰冷机械争相在这个没有味觉的舞台叫嚣。细密的金属管路没有防护地敷设在城市街道涂满情绪性犯罪的涂鸦的墙壁上，失修的部分甚至还会喷射出阵阵的高温蒸汽，因为此事丧命的大有人在。
小雨落的突然。
自城市上空的黑色云团垂直而下，淅淅沥沥地洒在地面上，这座城市传承已久铜臭味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愈演愈烈。
装潢豪华考究，风格偏灰暗。
Floor酒吧。
秘密包厢。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男人正粗暴地按着一个身材曼妙，气质可人的漂亮女郎的头部在自己某个部位快速起伏，尽管这个女郎已经不住的咳嗽，眼角也浸着让人怜惜的晶莹泪光。
从某种意义讲，这女郎只是一个工具。
“李长老，却少爷似乎快要查到机械城了。”
在这个男人身旁，一个臃肿的胖子一边抽着烟一边欣赏着他的‘表演’:“前天晚上，我的探子在龙城熙街杂耍剧看到他，而且，还轻松毁掉了我的MX1实验型一比一仿真人类傀儡。”
“噢？轻松毁掉？我记得MX1型不是战斗型吗？”
“桀桀桀，是‘服务型号’而已，肢体强度太低，只不过我让他们加入了新开发的刺杀系统。”
“‘服务型号’？那就没什么问题，我还道他武功又精进了呢……嘿嘿，不过倒是没想到却家竟然会派他来抓我，不过既然他敢来，那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李破军说完后就发出一声雄性独有舒服的低吼，可以想象他刚才的一瞬间到达了快感的云端，接着，轻轻一脚踹开了那个女郎，低沉狠毒的嗓音缓缓传出:“你可以滚了。”
那女郎被吓得一脸恐惧之色，竟顾不及擦嘴角肮脏的液体就准备起身离开包厢。
“技术很让人销魂，可惜你偏偏看到了我的脸。”李破军淡淡的说道，几乎是没有看到他任何出手动作，那个女郎突然之间就身子一僵，像块木头一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到此，这工具使用完毕。
“火气这么大干嘛，你不动手，我也不会留着她的。”胖子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别抽那个，”李破军伸出手在口袋里一摸索阵，掏出一盒黑色包装的烟扔给了胖子:“这个很难搞到。”
“唔？圣女牌的？”
夜色黑得可怕。
无穷的霓虹梦魇吞吐着整个被雾笼罩的城市，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地穿梭着，像是线路板穿梭飞逝的电流。
却岩的情报网显然差了些，。
虽然已经知道李破军来到了机械城，一时之间却无法寻得到他，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雾也让他心神难定，在龙城他或许可以用家族的能量做很多事，但是到了这里却丝毫无计可施。
机械城的性质和其他城市不同，这里是各路势力错综复杂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动某些隐藏的庞然大物，无论是犯罪集团还是武林世家。
在此处出没的各个势力的年轻一代，心照不宣地都很低调。
却岩走到一家连锁的『西亚』咖啡店，点了杯纯度不高的黑苦咖啡，坐在店里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十分清楚，李破军肯定早就知道他来到了机械城。他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却岩思索着，眉头皱得成了一个川字，李破军原先是家族的“传功长老”，论武功和已经的父亲却经天不相伯仲，而且又盗取了家族那件传世秘宝，变得更加的危险。而自己的大哥采取的决策竟然让他一个人追击李破军，又恰恰赶在了父亲病情加重的时候。这不得不让却岩心里跳生出了一个骇人的想法。
但是继续思索，要是说有古怪，大哥的安排又在情理之间，家族执法长老和护院卫都被调去『秋骨大厦』追查一批重要的失踪货物的下落，留下来的人武功最好的除了身为代家主的大哥却山就只剩下他了。
但是心中那种不安的躁动感仍然难以平复，却岩知道，这件肯定不会有水面上这么简单，为什么一向没出过问题的家族货运会出现货物失踪的情况？而恰恰赶在这个时候父亲病情加重，李破军乘机盗取家族秘宝。
这三件事情若即若离的联系性让却岩感到无比郁结。
忽然，窗外落下了一只个头较大的乌鸦。
皮毛漆黑发亮，黄褐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却岩。
却岩也盯着它。
城里的雾，愈发浓了。
“铿铿！”两声金属脆响，却岩右手反握着的短剑剑刃上已经出现一道细细的刮痕，而手腕处则是缓缓淌下了殷红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反应已经是极限了可惜还是中招了，从这种浓度的雾气里暗中出手，精确而凌厉，来人的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形容。
却岩眉头也没皱，只是冷冷盯着前方的雾霾，面无表情。
雾中的人影慢着步子朝却岩走了过来，拍手称赞道:“不愧是‘云雾仙翁’却白鹤的孙子，‘锐意一剑’却经天的儿子，能挡下我两次致命钩中的一钩，却家果然是顶尖的古武世家。”
却岩没有理会，而是撕下了衣服上的一块布条把右手手腕简单包扎了一下。
敌人钩上附着的倒刺把他的皮下组织割伤了，而且，他的呼吸节奏也在受伤后变得有些起伏不定，很显然，钩上附上了浓烈的剧毒。
很显然，对手从暗处突然的出手，意图明显是准备一击要他的命的。
“毒钩先生，你也是李破军的人？”却岩重新握好那把平平无奇的短剑，冷眼望着对面这个穿着灰色风衣，一脸正派笑容的戴着脸谱的男人。
“海蟹帮前任帮主彭古方亲自带队押运的一批电子货物途径你们却家地盘『秋骨大厦』，共174人，全部被杀，货物也被你却家拿下了，”毒钩先生像说一件家常琐事一样:“却家在龙城影响力也不小，可是海蟹帮押的这批货，可是『镇北王』订的。”
却岩面无表情:“镇北王？怪不得劳得帮主彭古方亲自押运。”
“撇开镇北王不说，彭老头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就算这个也不说，”毒钩先生从兜里掏出一个带着铁钩的细锁链，铁钩上是密密麻麻的倒刺，在空中吊着晃来晃去:“冤有头债有主，却大少，彭家出260万买你的一条命，你觉得这桩买卖我接的如何？”
“脑子如果抽风了，就去治病吧。”却岩冷峻苍白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显得十分古怪滑稽:“260万也值得你跟我动手？真是财令智昏。”
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却岩动了，身形飘得极快。
银茫一吐，却岩整个人已经凌于毒钩先生上方，毒钩先生也是成名已久的武者，在却岩身形将动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右手用力一掷，锁链立即封住了却岩剑招，再轻轻一震锁链，带毒的铁钩如同毒蛇吐信般袭向却岩面部。
却岩陡然变招，挡下了这一击。
他所使剑虽尺寸稍短，但剑招灵巧迅捷，变化繁复，一时之间，和毒钩先生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却岩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兆头，他右腕已经微微有些僵硬了，如果不尽快服用解毒药，只怕过会儿扩散开来，性命堪忧。
毒钩先生好像知道却岩心中所想，嘿嘿地笑了起来，脸上戴着的阴森的银色脸谱面具显得格外渗人:“却家剑术就是这样的吗？还挺花里胡哨。”
大雾之中仿佛只剩下两人的打斗产生的武器交击声，整个城市渐渐变得无声无息，只有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亮还证明这个城市尚存生机。
因为，黑夜已经来了很久。
却岩在毒钩先生灌注内力的疯狂劈击下节节败退，短剑上也是被次次交击出现了裂纹，为了避免毒素扩散，却岩完全不能用真气和毒钩先生抗衡，家族的剑术纵然千变万化，可是没有真气的情况下也只能算是螳臂当车。
“认输吧小子，你还算是后生呢。”毒钩先生的攻势越来越快，却岩的眼睛几乎快看不到铁钩的影子了，剑招也接得越来越乱，眼看就要败了。纵然是这样，却岩手里的短剑却仍然不想放弃，发出金属的颤音，像是要豁命为主人战斗的猎犬。
速度极快，肉眼难以辨识。
一股青色气劲横在了毒钩先生和却岩之间，将两人同时冲开，毒钩先生武功奇高，在江湖中恶名极大，却岩又是深得却家传承的佼佼之辈，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这股气劲就被震开了。
穿着漆黑色的大袍，个子高瘦，须眉倒是全白，面目慈祥的老者提着黑色的拂尘立在了那里，没有仙风道骨，他的出现就像鬼魂一样。
“巅……巅峰道？”毒钩先生声音有些发颤，纵然老辣如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称为传说中白闻山的武者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却岩收起了剑，面无表情，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既然阻了他俩这一战，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巅峰道人是当世武功达到最顶尖的六个人之一。
几乎无任何质疑性。
拂尘微卷近巅峰，青衣袂带长生颂。
这句山村儿童都会背的诗谣足以道出这个老者的实力。
“你是人称毒钩先生的宋溪篱，”老者看了看毒钩先生，道:“这小友的爷爷和老夫有些交情，可否收手？”
声音虽然十分平淡，但旁人听了却像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音，好像只要一反驳，就会马上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可怖事情一样。
也确是这样，巅峰道人也传名讳为巅疯道人，曾经因走火入魔在武林之中酿出过一场令所有人记忆犹新的大惨案。
毒钩先生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他武功造诣确实高，但是他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个世上几乎没人敢当着巅峰道的面拿人，别人不会成为特例，自然他也不会。
“你？”却岩刚要说话，眼神條乎之间涣散开来，丹田气冲，整个人竟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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