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老房子

夏天看恐怖片可以让人心生凉意，比如《小丑回魂》。一座荒废的老房子，联结着小镇的排水管网，再加上一个变态的小丑，成了七个少年的噩梦。活跃在当年日报上的名流，俱成云烟，只余下这坚固的石头建筑，迎受雨打风蚀。墙上的油画、地板的磨损痕迹、倾颓的水晶吊灯、随脚腾起的尘灰、空气中那种长久缺少打扫的霉味儿……似乎是大自然察觉到了人迹罕至，试探着要重新收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作为后来者，在这样一所原来属于别人的老房子里，看到过去主人所留下的生活印迹，岂不是会心生无限感慨？比如我刚刚租过的老丝绸厂家属院的房子，就很有这样的年代感。打扫和整理的时候，发现了许多老物件：有前主人供奉的一尊瓷质观音像，放在一个老式斗柜上，下面还有锡制的香炉；厨房的厨柜角落放了不少坛坛罐罐，估计是原来腌咸菜用的；床脚的柜子里放了不少旧书，随手翻开一本，夹着当年女主人的团员证……就像是无意中穿越到了过去的年代，只是主人暂时出去了。

这让我想起家乡大山深处的三线厂。当年为了响应中央“深挖洞，广积粮”的号召，一些军工企业搬迁到大山深处。随之而来的，还有庞大的工人及家属群体。他们在山坳里大兴土木，建起了大礼堂、电影院、舞厅、游泳池、篮球场，更不用说一排排厂房和筒子楼。从东北、华北等各地而来的技术工人，操持着标准普通话，在这深山里俨然形成了一片世外桃源。短短几十年过去，三线厂撤并、回迁、解散，人去楼空，当年热闹熙攘的厂区，今天已经变成了那个年代的墓碑。

我们的乡村也是一样。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原来偏远的村落早已人迹寥落。人一离开，房子就坏得特别快。过不了多久，“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这些老房子就像《睡美人》故事里被荆棘封锁的城堡，彻底属于山野了。

房子还没有坏的时候，我们就抛弃它们，往别处去了。从乡村到县城，从县城到市区，将来孩子长大远走，我们也会像候鸟一样迁徙到他们的城市去生活。那现在居住的房子，也将被遗忘在过去的时光里了。

也许在多年后的雨夜，在睡梦中醒来，听到雨打窗台，会想起也在雨中默立，但相隔千里的老房子，会想起当年说过的永远，早已是昨天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