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刑天的一首诗

献给刑天的一首诗

刑天

伟大的刑天

与天神为敌的刑天

你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祖先

你，和我。我们全都活在山海经的荒诞世界里

但我所见的，比你更加荒诞

我没有见过逐日的疯子，我没有见过填海的烈鸟

我没有见过被砍掉头颅而不死的猛士

我没有见过手持青铜和雷霆鏖战的勇士

我没有见过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仅凭对尘世的爱

就能在人间行走自如的烈士

是的。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但我知道，你是我惟一的祖先

我见过鸟一样的人，狼一样的人，狗一样的人，蠕虫一样的人

坐在山岗上，面对夕阳发表演讲的

饿虎般的巨人

我见过身体完好却被抽掉脊椎的男人

我见过把人间所有花朵粘在身上的女人

我见过赞美瘟神的装瞎的诗人

我见过被饿死的人还在赞美使他遭穷的穷神

我见过屎壳螂般的人，他们把所有的智慧

都用在了如何加固粪池之上

我见过非人类的一代代暴君，他们像海里的鲨鱼，

生存的惟一目的，就是用牙齿杀戮鱼群

我见过像鱼群一样健忘的人，他们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健忘国

我见过更多让我无以言之的懦怯之辈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子孙

但他们不会歌颂你，不会祭拜你

他们选择站在天神那边，因为天神是胜利者

把你手中的青铜交给我吧，让我们并肩作战

刑天，

伟大的刑天，

和天神为敌的刑天

我的兄弟，我的祖先

你，和我，全都活在山海经的荒诞国度里

你知道吗，天神早就死掉了

如今统治大地的，是人

是你的子孙啊

他们自称是神的后裔

他们比天神更残暴

他们给土地下毒，逼河流自尽

他们杀戮了无量数的婴儿，并无半点忏悔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是他们的敌人

把手给我吧，伟大的刑天

我的兄弟，我的祖先

我会领你走到常山的南坡，指给你看天上的太阳

看太阳底下这个古老的荒诞帝国，如何在黑夜的泥沼里沉没

我还要指给你看漫山怒放的杜鹃，如冬日的野火

迅猛燎原，摧毁沉默的泥土，烧尽无形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