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好像与生俱来就伴随着我。从时间中一路走来,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
走在茫茫人海,蓦然回首张望,熟悉与陌生交织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茫然若失的错觉?”
有时感觉被无形的绳索禁锢,说不清的纹理,有时压抑得忘记了呼吸,道不清的缘由。于是,很多次我都在计划逃离,只是,我还在原地。
当我走在陌生的故里,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寻找心灵的归宿地时,才知道我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乡愁不仅是一份对故乡的眷恋,更是一种对原生情感的注脚。是对故人的思念,对儿时情景的怀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历史,是一种文化,是一种割舍不了的情结。
2
我的家乡在陕西,一碗biangbiang面足以让我热泪盈眶。我吃的不是面,而是一种入骨的情感。
我儿时的春天总是从门前的一树刺玫花开始。蝴蝶和蜜蜂落进香味之源,空气中流淌着纯真的甜暖。
走进四月的院子,当炊烟和云朵轻舞的时候,奶奶已做好了香喷喷的柴火饭。
奶奶做的biangbiang面真香,我总是吃不够。我会放很多红辣椒,那样,面的味道会更好。
那时候,日子很清苦,时常见不到大鱼大肉,但能吃上一碗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奶奶用温暖的双手和面,加入她对家人满满的爱,用对生活的热爱点燃每一缕炊烟。
这些爱伴随着家人们走过了春夏秋冬,门前的刺玫花长成了大树,我也出落成大姑娘。
我19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奶奶在腊月的第九天离开了我们。再多的眼泪也不能填补心中的缺憾,我的世界塌陷了一角。
此后,我很少吃biangbiang面,很想吃,但又怕泪水的咸让味觉变得沉重。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喜欢用家里的老式搪瓷碗,尽管它们已掉瓷,且锈迹斑斑,但它能给我带来别样的温暖,那是家的味道。
3
走过半生,依然忘不了我家的老房子。虽然它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但在无数个梦境里,它栩栩如生,鲜活、真实。
还记得爸爸用柴剁垒墙,把一个房间隔成两间,还记得用牛毛毡盖的屋顶,冬冷夏热,但一家人在一起却很温暖。
整个六月,奶奶都会炸南瓜花给我们吃,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美食,朴实、贴心,在舌尖上留下了永久的记忆,每每想起,总是湿了眼眶。
老房子会漏雨,却经受得住无数个雨天的历练,就像爸爸。爸爸总是在雨后拖着他那条伤残的腿爬上屋顶,去修补生活的漏洞。
那个九月的雨后,我和爸爸都看到了彩虹。彩虹真美,它一定能通往幸福。
我知道,在去幸福的路上总会出现许多考验,而我的爸爸是个巨人,他消瘦的肩膀能扛起一个家的重量。
爸爸是个暴脾气,挨打已成为我儿时的日常。我上房,在房顶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用石头扔向背对着我们如厕的男人。我爬树,在高高的树冠上准备摘一颗星星。爸爸觉得我太不可理喻,会用棍棒和我交谈。
真希望爸爸可以一直打我,但有些愿望总会落空,那些温暖的挨打场面连同奶奶炸的南瓜花,一起被时光掩埋,只剩下脑海里的怀念和悲伤。
4
某一刻起,我很怕过节,很怕看到圆月,更不敢盘点团圆的温度。再也拼凑不齐我生命的拼图,时间,你这个无情的家伙!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总会自言自语地提问。
妈妈说:“你是大山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我会在时间的转角追溯一些东西,是关于故乡的真相。
听妈妈说起过,我的先祖来自湖北,在很久以前的纷乱年代,他们来到了陕西。那是个美丽的小镇,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冷水河。
我就是在那里出生,孩子般的妈妈还不知道该怎样带我,之后,我成了奶奶的孩子。奶奶很灵秀,有山水般的品质,我在她怀里生长,像流浪的风得到了大山的庇护。
我总是会哭,奶奶抱我去看马儿吃草。青草的味道在我稚嫩的记忆里疯长,我有了马儿一样的特质。
很多个梦里,我在驰骋,奶奶对着我笑,她怀里的婴儿也对着我笑。她有一对小梨涡,笑起来真甜,等我走近时,醒在了清晨的六点半。
那一天,我终于回到了家乡冷水河,也是我幼年随爸妈来西安后第一次回老家。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亲切又陌生。
我吃着小姨炸的蒿子,赞美家乡的植物。跑过青翠的小竹林,去找寻妈妈和小姨年少时遗落的芳华。
再去访问奶奶抱着我看马儿吃草的那片青草地,此时,已变成光阴中的荒原。我没有哭,而是用微笑去接受山水的馈赠。
青山依旧,从不说起过往。宽广的汉江水奔流,带走了流年的往事。我对着天空诉说心语,想打听一些远去的消息。天很空,只有风经过我的流离。
我知道,我的远方在家的方向,可是,一次次接近它又失去了梦里的导航。
我的故乡在家与远方的中间,一次次靠近它,我却还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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