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细雨,似血残阳,整条街烂在潮湿和昏暗之中。男人坐在自家院圃里。直到点燃第三支烟,他依旧对白日里工作时的遭遇感到气愤不懑。“妈的!那笔帐明明是李刚算错的!”
男人将烟头狠狠戳在地上,掏出第四支烟,点上,猛吸一口,半根烟燃尽,然后徐徐吐出一阵烟雾。在男人吞云吐雾的间隙,一辆车驶进邻居家院子。车停好后的两次闪光刺进男人眼睛。他眯着眼,回忆自己年初时作出的规划,其中一项便是买辆车。但因为工作上的失误,或按他的话讲是同事的栽脏陷害,导致他将失丢去今年的年终奖,甚至影响升职。于是,买车计划的完成变得遥遥无期。想到这,男人一口气抽完另外半根烟,烟头一扔,点燃第五支烟。
天空越发昏暗。一群蝙蝠从街道上空急速掠过,带来一阵短暂嘈杂的振翅声以及一股腐鼠气味。气温也迅速下降,男人试图抽烟御寒。烟头的微弱火光在昏暗中一闪一闪。一只流浪猫贴着街道另一边的墙根谨慎前行。它看见男人,立马用射出幽绿光芒的双眼盯住他,弓起身子,炸毛哈气,转瞬,消失在堆满恶臭垃圾桶的黑暗巷子中。男人起身,丢掉烟,用脚轻轻踩灭。他拍了拍身上的西装,打起精神,走进家门。
“我回来了。”
男人看着女人一脸不满地从卧室里出来,却不正眼瞧自己。
“我回来了。”男人提高音量重复一遍说。
女人依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收拾沙发上的衣服,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这也就我收拾。大人的衣服、小孩的衣服,几十件,也就我收拾……沙发像是给狗用的。衣服堆在上面,就让它堆在上面,也不知道整理一下……”
男人上前帮忙整理。女人抱着叠好的衣服转身回卧室。他长叹一口气,脱下西装,向卧室方向问:“慧(女人昵称)!还有饭吗?”
女人气冲冲地从卧室走出来,走进厨房,端出一碗粥,重重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男人端起粥喝了一口——凉的。他眉头紧锁,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问:“慧,你今天怎么了?”
女人没有回答,拿出拖把在男人面前拖地,一边拖地,一边嘴里说个不停:“粥冷的也不知道自己去热……烟烟烟!就知道抽烟!抽烟当饭吃……一天到晚就不知道在干什么!工作嘛!又没赚到钱……回来就知道坐!什么也不干……”
男人抽着闷烟,满耳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声音。什么事也不会干、什么也得靠她、哪里是嫁了个老公,明明是嫁了个祖宗之类的话在他身上缠绕。男人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他抬头看见几只蛾子钻进灯罩。惊慌的蛾子扑扇翅膀,导致灯光忽明忽暗。
男人冷冰冰地说:“别说了好吧!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女人越发抓狂,拿着拖把在他眼前拼命擦地,说:“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也心情不好!也没见有谁来安慰我!谁心情好?谁会心情好?我每天做饭、送孩子上学、打扫、洗衣服,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干!我是神仙?谁会心情好!还要辅导作业,那个作业跟成绩就会气死人!谁会管?就我这个做娘的会管!谁会心情好……”
拖把一直在男人眼前晃来晃去。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抽了五支烟才暂时忘记的老板卷成棍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帐单。因为蛾子扑楞导致一闪一闪的灯光像邻居家车的锁车灯一样不停扎进他的眼里。女人的抱怨声变成蝙蝠结群振翅的声音在他的头顶盘旋。他满脸充血暗红,额头不断爆出汗珠,夹烟的手微微颤抖。终于,男人将烟头插进粥里,一把抢过女人手中的拖把,恶狠狠地砸在茶几上。玻璃茶几碎一地。女人惊声尖叫。男人一言不发地挥舞拖把。砸碎吊灯!砸碎落地窗玻璃!砸碎花瓶!砸碎可砸碎的一切!砸碎!“咔嚓!”拖把被砸断!女人哭喊着抱住男人的腿。他一把推开女人!踹倒沙发!扯下窗帘!一脚将门踢倒!冲进黑夜。
女人惊恐到极点,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留着泪,眼神黯淡麻木地向门外看去,只看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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