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城的夜晚是宁静的,少有车马的喧嚣,蓝曦臣坐在客栈房间的窗前审视着萍城,想象着阿瑶少年时的模样,阿瑶向来嘴巴甜讨人喜欢,如果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小城,一定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蓝曦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许是酒精麻痹的了他的神经,恍惚间看见阿瑶仍坐在自己面前,在幽微的烛光下温柔浅笑,轻声唤着自己二哥,软软的带着股撒娇的意味,好似从前秉烛夜谈的模样,眉间一点朱砂红的那样艳丽。
蓝曦臣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的喉咙开始变得干涩发紧,半晌声音沙哑道,“阿瑶···”他伸微颤的手,想要再去摸一摸阿瑶的脸,可还未来得及碰触到阿瑶的脸,陡然间画面突变,一瞬间突然又回到那一晚雨夜中的观音庙。
阿瑶,他最疼爱的阿瑶,正被他一剑穿胸。汹涌的鲜血染红了金星雪浪袍,阿瑶的脸惨白如纸,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眼中眼泪盈盈,神情哀怨,仿佛是在质问,为什么杀我!
蓝曦臣痛苦的将脑袋埋进双臂中,这是他的梦魇,一辈子躲不开的噩梦。观音庙雨夜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夜真相揭开后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大脑,可是冷静下来,他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懊悔。
金光瑶在蓝曦臣面前永远是那么的讨人喜欢,私下里聪慧伶俐,什么都是一点就通,比起蓝忘机的克制冷静,又多了些少年人的活泼与娇憨,遇大事不慌不忙,处理的井井有条。他爱极了他的活泼伶俐也爱他的冷静睿智,金光瑶仿佛是比照着他喜欢的模样刻出来,他喜欢和金光瑶待在一起,无论多久都不厌烦,无论做什么都快乐。
可他的阿瑶再也不在了。
翌日,按照磋商的结果,此次开棺由蓝家主导。金凌与金光瑶血脉相近,怕引起凶尸暴动,此次开棺不允许待在现场。
此次开棺责任重大,在场的都是各家精锐,大家严阵以待,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先是各家分别解开留在棺上的禁制,然后魏无羡和蓝湛联手将凶尸引到事先摆好的阵中困住凶尸,同时由蓝曦臣将金光瑶的尸身自棺中取出,最后再将凶尸引回棺中,各家分别下禁制,贴上封存怨气的符箓,最后将棺材封进更大棺中,桃木钉钉死,由聂家接回,葬到聂家祖坟。
蓝曦臣将金光瑶的尸身自棺中抱出,金光瑶的尸身已经被凶尸蹂躏的不成样子,看样子便可知道金光瑶死前受了多少苦。蓝曦臣格外的沉默,他的脑子一样空白,他知道阿瑶死前一定不好过,可是切切实实看见的时候,还是无法抑制的难过,他脱下外衣覆在金光瑶的尸身上,将其抱在怀中,阿瑶生前最在意的是体面,他怎么忍心阿瑶死后不堪!
开棺之事结束,各个世家便相继退场,蓝曦臣依然紧紧抱着金光瑶的尸身呆坐在观音庙,他下意识不想离开,他只想和阿瑶多待一会。金家已准备好棺椁,在庙外等着,蓝忘机只好上前劝道,“兄长,是时候让金宗主入土为安了。”
蓝曦臣手里整理着盖在金光瑶尸身上的衣物,好似才晃过神来,“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蓝曦臣抱起金光瑶的尸身,似喃喃自语,“阿瑶,我们回家了!”说完便御剑直奔金家而去,众人被留在身后面面相觑。
金凌看着御剑而去的蓝曦臣,有些无奈,有时候他也不搞不明白这些大人,到底是深情还无情,观音庙可是做的那么决绝,今日又可以表现的一往情深。这大概是他们大人世界的规则,他搞不懂也懒得去想,便带着金家众人御剑跟着蓝曦臣返回金家。
蓝曦臣将金光瑶的尸身带回金鳞台,金光瑶的尸身已经变得灰白,污血的颜色已变成暗红,结成了血痂。他将金光瑶尸身上的污血擦拭干净,将断了的肢体缝回身体,在换上阿瑶喜欢的衣服,他小心且细致的坐着这一切,不假于人手。
金鳞台,他们曾多次在这里秉烛夜谈,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候的他们简单快乐,他很想再见见阿瑶,很想!蓝曦臣想到问灵,以琴声招死者之魂,这是他最后得机会了。
蓝曦臣焚香弹琴,问灵这首曲子他听忘机谈过很多次,大概只有此时他才算真正了解忘机的心境。阿瑶你回来见我吗?
金凌来到金鳞台之时见到就是这幅场景,他没有多想便上前拦住蓝曦臣,“泽芜君有没有想过,若是小叔叔的魂被招来,你又将如何?你既然无法保护他又何必招惹他,让他进入轮回不好吗?”
蓝曦臣停下,他一时冲动没有想那么多,可是他想见他,也许这是最后一面,可是招徕了阿瑶的魂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紧紧抓着琴弦,手指被割伤流出血来也毫无意识,他要怎么做才好?
魏无羡与蓝忘机紧随其后,魏无羡最见不得这纠结的场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最喜欢循规蹈矩,非黑即白,又僵硬又刻板,不知变通。“招徕了魂魄就留着呗,怎么还想把人魂魄打个魂飞魄散,你们也太恶毒!”魏无羡故意调侃蓝曦臣,在他看来的一点小事,而泽芜君却犹豫不决,“泽芜君,当年义庄之行,薛洋将晓星尘的魂魄聚于锁灵囊中交于我修补其魂魄。也许泽芜君可以效仿,有些事情不做就会后悔,哪怕不容于情理!”
金凌并非真心阻拦,他知道小叔叔有多喜欢泽芜君,他只是想让泽芜君想清楚,他到底想做的是什么。
强留死者魂魄,实属大逆不道,与邪魔无异,可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今生都无法把握得住,祈求来生又有什么意义。蓝曦臣最终决定问灵,无论如何他想要阿瑶留在他的身边,无论对与错他都认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