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个当妈的人会做些什么?
最后一次去取体检报告的时候。
医生沉默着把报告交给她,叮咛她想吃什么赶紧吃,想去哪里赶紧去。
她知道自己身体已经坏掉了,却不想所剩的时间这么短。
骨癌晚期,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当代医学没办法给她奇迹。
拿到结果的时候,她像是挨了一闷棍。
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也没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只是觉得难以置信,连悲伤这种情绪也忘记了。
治疗了那么久,她早已不抱什么希望。
相比较在医院里受折磨,即将到来的死亡反而没那么可怕。
相比较一脸苦相的丈夫,她平静得有些渗人。
直到九岁的儿子喊了自己一声妈,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儿子,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要是自己不在了,她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的孩子就没有妈妈了,她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也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怕极了即将到来的离去。
儿子还这么小,在最后的时日里,她问自己,还能为儿子做些什么?
她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卓越的技能,也没有大把的积蓄。
生病的这些年,家里因为她过得苦不堪言。
疼起来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儿子虽然年幼,却十分懂事听话。
她在神佛面前祈求,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能吃饱穿暖,能走出村子里,长成一个男子汉。
所剩无多的日子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吉林白山的冬天风雪漫天,连窗户上都结了窗花。
看着儿子单薄的衣裳,她决定为儿子织几件毛裤。
说干就干,她让丈夫买来需要的毛线和材料。
都说知子莫若母,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量了量孩子的尺寸,开始织了起来。
很快,一件崭新的毛裤就被织了出来。
儿子上身试了试,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想到儿子还在长身体,未来还需要更多的毛裤。
她估算起儿子的身形,开始编织十岁时能穿的尺码。
一针一线,都寄托了她满满的期许。
她想象着儿子到了年龄时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有些欣慰地笑了。
织完了十岁的,她又开始想象十一岁时儿子的样子。
她让丈夫买来新的毛线,继续织了起来。
虽然身体每况愈下,可她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疼起来的时候手都在抖,可一想到时日无多,她又继续坚持着做。
丈夫和儿子劝她多休息,她就是不肯停下手里的活计。
就这么忙活着,儿子的新毛裤多了一条又一条。
十五个月的时间,她为儿子织出了几十条毛裤。
她细细算了下,这些衣服,足够儿子穿到二十五岁。
其中有两条大红颜色的,专门留给儿子本命年的时候穿。
织完了最后一条毛裤,她也闭上了眼。
最后的日子,她一直守在儿子身边。
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想象着没有自己的日子,儿子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那些毛裤看上去有些老土,却是她留下最后的温暖。
用心血编织的衣物,一针一线都是无法实现的陪伴。
不知道儿子会不会把这些毛裤穿上身,也不知道二十五岁之后的他,会不会遇见一个为他织衣服的姑娘。
那些色彩斑斓的毛裤,是她弥留之际放不下的牵念。
等到儿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一定格外思念妈妈。
妈妈留下的礼物,舍不得穿,又舍不得不穿。
终有一天,亲近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离开。
仅剩那些以爱命名的回忆,在余生里涌上心头。
那些至死方休的爱,今生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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