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正在门前那棵桃树下玩耍,虽然春天过了,没有鲜艳的粉色桃花,也没有让栗子垂涎三尺的嫩桃儿,只是那绿叶子也让栗子感到舒心。
一位老人站在离栗子家不远的地方,望着栗子家门口犹豫不决,那双混浊的眼珠透着年迈的沧桑,稀疏的银丝梳的一丝不苟,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皱纹似乎都有着村里老人不曾有的气息。
栗子望着她,她也发现了栗子。
"小朋友,玉洁,卢玉洁奶奶是不是住在这呢?"那位老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卢玉洁是栗子的奶奶。
"奶奶,有人找你哪!"栗子飞奔到家里。
"什么?"奶奶的耳朵不大灵光。
奶奶只当是栗子又在胡闹,没有理栗子。
"奶奶,你快出去看看吧!有人找你!"栗子跑到奶奶旁边说。
"谁呀,这个时候来。我还要赶紧把切好的葫芦晒晒呢,葫芦难晒,晒不好就会发霉。葫芦干炒肉吃好吃呢……"奶奶虽嘴上抱怨着,却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向门口。
炎热的夏天,知了聒噪地叫着,门前的桃树似乎都蔫了,还有那些鸡冠花,月季,海棠花……
就在这样燥热的空气中,两个老人互相望着,一言不发,许久,奶奶说:"进来吧,外面热。"
后来,栗子知道,外面的那位老人叫英琪,具体姓什么栗子也没有问。
英琪奶奶是奶奶的朋友,奶奶年轻时和英琪奶奶一个村子,她们玩的很好,一起打猪草,一起洗衣服,一起放鸭。
奶奶说,栗子的曾祖母也喜欢英琪奶奶,甚至还要认她做干女儿。
后来因为和英琪奶奶的父母闹了矛盾,两家也就关系淡了,可是奶奶和英琪奶奶还是玩的很好,只是要偷偷在一起玩。
这是奶奶对栗子说的。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你英琪奶奶了,话说,你还没见过她呢。这次她来了,应该是要归乡了吧……"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
"奶奶,英琪奶奶不走了吗"栗子问奶奶。
"是啊,在外漂泊了几十年。"奶奶说。
英琪奶奶的家已经倒了,她也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她用自己的积蓄在村子里一片竹林旁盖了一栋房子。
英琪奶奶时不时来看奶奶和栗子,还会给栗子带来一些小点心,像桃酥啊,瓜子啊,绿豆糕啊,都是栗子喜欢的,所以英琪奶奶来栗子都是十分欢喜的。
奶奶也叫栗子去陪英琪奶奶,因为那片竹林周围住的人很少。
"英琪奶奶,你这么好看,年轻时一定也很好看!"栗子望着英琪奶奶不禁说。
"就你嘴甜!老喽,变成老太婆了。"英琪奶奶脸上洋溢着快乐。
"英琪奶奶,你是什么时候出去闯荡的?"
"大概是,大概是二十七岁那年。"
"英琪奶奶今年多少岁了?"
"八十七岁。唔,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英琪奶奶的思绪飘向远方。
回到家,栗子又问奶奶:"奶奶,英琪奶奶不结婚吗?"
奶奶说:"你英琪奶奶结过婚,当然结过……"
后来,栗子就得知了许多关于英琪奶奶的事情。
英琪奶奶年轻时是村里漂亮的女孩,去她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是英琪奶奶谁也看不上,她只对周家的独子上心。
那人叫周清,是个儒雅的教书人,说话走路都轻轻柔柔的,也难怪会得英琪奶奶喜欢。
两人日益接触,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周家的人,也就是周清的母亲,不乐意了,她说自己只有周清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和英琪家这样的小门小户结了亲,那岂不是她周家吃了亏?
终是抵不过英琪和周清两人的执着,他们结婚了。
婚礼很小,但是两人依然很快乐。
婚后的英琪一直没有孩子,结了婚七年,一直没有,周清不在乎,依然至始至终对英琪好,可是周清的母亲对英琪是越来越看不上,越来越嫌弃。
她嫌英琪配不上周清 ,她嫌英琪帮不上周清,更重要的是她嫌英琪生不出她想要的孙子。
终于,周清的母亲要周清和英琪离婚。
两人自然是不答应,可是周清的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这天周清要去隔壁的村子办事,其实就是为了去隔壁村子里的一座庙求得孩子,两人认为只要有了孩子,周清的母亲便不会再对两人有不满。
那座寺庙据说很灵。
一大清早周清就出发了,虽说不远,可周清想赶早上第一柱香,以图一个好兆头。
他和英琪到了别,说等他回来,早上吃饺子。
英琪说好,所以她也起早去和面,备馅料。满怀幸福等着周清回来 ,可她哪会知道等来的不是一顿饺子,而是一场噩耗。
周清死了,他在去庙的路上要经过村里的一片竹林 ,因为那样走会快 他大概是想快点,所以走了近路。
可他就那样倒在了竹林里,路过的人发现了他,带到医院去,已经不行了。
医生说周清是突发心脏病。
英琪就在家等啊等,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也没见周清回来,后来在去医院的路上,英琪昏昏沉沉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回来呢。
明明说要回来吃饺子的。
"周清,你快醒醒,别睡了,饺子再不吃就不行了。走,咱们回家。"在周清的病床前,英琪轻轻地说,好像周清只是睡着了。
可是周清再也没有醒过来。
周清的母亲骂英琪是扫把星,说周清会这样全是拜英琪所赐。
英琪无力与她说,也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帮她说了,她任由婆婆骂,一句也不说。
后来的好久,英琪天天早上都包饺子,等着周清回来吃。
她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慢慢地包,把自己的爱与思念都包进饺子里。
她望着外面,等着那个人。
做好了她就去锅里下,然后盛两碗,摆好筷子,醋,做好,说:"周清快尝尝,今天的饺子会不会咸了?"
没有人应答,她哭了,大喊为什么不回来陪她一起吃饺子。
这些都是奶奶告诉栗子的。在那段时间,奶奶一直在英琪奶奶身边,怕她想不开。
"那后来呢?"栗子迫不及待想知道后来怎么样。
"英琪说不会,说她还要等周清回来,回来吃饺子。再后来英琪就出去了,一出去就是几十年,没有回来。"奶奶说。
"所以英琪奶奶把房子盖在竹林那里,对吗?"
奶奶轻轻点点头。
几天后,英琪奶奶去世了,她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
终是没有等到那一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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