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待了一天,八点多决定出去吃东西,走到对面兰州拉面馆。
一进去,只剩下靠门的一张空桌,我背朝门坐下,不一会儿服务员拿来菜单,我点了个汤面片,15块,用现金结了账,打开手机。“于是,便用方木盘开了个孔以为桶盖,从孔中将鼻子探入桶内——只将鼻子浸入沸水,却是一点也不热的。片刻,弟子道:’”——“来您的汤面片好了!”“啊谢谢。”——“片刻,弟子道:‘煮得可以了吧?’”
又有两个人推门进来,我收起手机开始喝汤。服务员过来,把原本隔壁桌上的客人请到我桌上,我吃下第一块——烫得舌头颠着面片跳来跳去。我一边呼呼直吹气一边抬眼看了一眼,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但又不是我头上那撮白发那样的银白,没白的头发也不是黑甚至棕,而是泛着不那么有生气的黄,满脸皱纹,穿一件灰紫的旧长袖。她拿着一个橙黄色塑料碗盖,刚一坐下就弯下腰去,似乎在整理脚边灰黄的一坨——好像是个化纤编织袋,我猜她是个拾荒老人。
我吃东西不喜欢慢慢腾腾,雪糕冻牙齿也要下嘴啃,汤面片烫舌头也要往嘴里喂,烫得舌头在嘴里撞墙是难免的了。我埋头苦吃没多久,对面的老人起身了,服务员连连招呼她就坐在那儿等,她站在我身后,我听见她说空调太冷了,我想换个地方等。服务员于是领着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我拿着勺子站起来,“要不您坐我这儿呗,我坐对面。”服务员帮我把满满的大碗移过来,老人坐下,向我道谢。
“本来外面也有风,但外边是自然风,跟空调风不一样。”
“嗯对——呼呼呼——空调风比较冷。”
无话可说了,我继续撇着肉吃汤面片,她继续等她的饭。
她的白色塑料碗终于被端上来——青椒肉丝和米饭,她道过谢又坐下,每当服务员经过时要连说三四遍“我等它晾凉些再盖上带走”。
“这样热的天气,现在盖上会坏吗?”
“不会。”她比划着橙黄色的半透明盖子,“但是这盖子上到时候全是水。”我抬头去看,却发现她盯着对面墙上——什么都没有。店里四处传来聊天的声音,我在这声音里继续吃我的,间或跟她说两句话,她的眼睛永远空空地钉在对面,如果不是偶尔动一动眼珠,我几乎要以为她是个盲人。
她又说“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等它晾凉些了我就走”,我建议她就在这儿先吃着,她摸了一会儿碗,说:“这碗底都还是烫的。”我笑了笑,不再提。
我猜她或许是要带去给家里的老伴儿或小孩儿,否则这么晚了,干嘛不在这里吃呢?服务员拿给她两双一次性筷子,她却还回去一双,说她一个人一双就够了,那么是要留到明天吃?
“你这个面片是炒的还是煮的啊?”
“煮的,有汤的。”
“哦。”
“还有肉。”我拿着勺子翻搅,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我吃完半碗的时候,她盖上盖子,从桌下拿出一个塑料袋,把碗装好,又弯腰捡起桌脚的两个空饮料瓶,转身出去了,穿着灰紫的长袖,深麻色的长裤,临走前说,你坐回这边来吧,那边空调吹着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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