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浩荡

原创作品，文责自负。

      时下有股民国热，出版了许多有关民国时期的作品，其中不乏大家之文笔。何以现在的人们，会念念不忘于上世纪的民国，尤其是早期，自然肯定有它的道理。

      民国早期人们的状态，宛如汉初刘邦始建汉王朝时的一般。虽然草创，不很完备齐整，精神面貌上却有一种勃勃生机。那是种山河壮阔，人世皆亲有大信的喜气。而气，是中华文化所特有的，是王化天下之气，散于闾巷阡陌。于是，寻常人家亦有了王气。正所谓“英雄无赖有真姿，渔樵闲话是史思”。

      胡兰成先生所写的自传体《今生今世》，活脱脱的是部民国民间风俗史，亦可算是他本人的救赎史。只是他的灵魂救赎，没有喋喋不休之絮语。完全融化于山河丽色，人世敬亲之中，跳出了本我之拘执，有种清清朗朗的解脱境界。

      胡先生的文脉，上承三百篇之雅正，进而汉乐府之活泼，又刘禹锡之《竹枝词》之宛丽，再元之散曲之俏浪，最后化于《红楼梦》之韶华胜极、人物情思，治于一炉，遽有此不朽矣。

      描写民国乡村风情，人们自会想到沈从文。其笔下湘西之神秘和温情，民风淳厚和犷野，自有独到之处。然终究是荆蛮之风，和诗三百篇尚未洽融。

      而胡先生的故乡浙东剡城，钱塘流域曹蛾江畔，古代东南之眉目。小小山城，山高水阔，天地清旷，自古是骚人墨客钟爱之地。

      中原战乱，晋室播迁，汉文明移于江浙一带，浙东受其润泽，自也蕴藉昌明起来。谢公开道隐剡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千古传佳话。五代十国的钱镠为王衣锦还乡，里巷共荣，亦有一番光明喜气。

      胡先生幼时生于斯，长于斯，自然目濡耳染，不学以能了。故其文之书写、性情、器识，不期然胜于沈从文些许。好似苏州桃花坞之年画，那种绚丽、丰盈、欢喜，常常不经意间从笔端流出。虽然逃亡途中，依然"路上有风景，人家有笑语"。至此，胡先生之救赎，已见性成佛，无明惑矣。

      再读此书，犹如初晤，乍有惊艳，足可鉴已，山河邈邈，心向神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