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再加糖
我喜欢逛旧公园。
不是“老公园”,也不是“破公园”,而是旧公园,是“风景旧曾谙”的旧。
可以有新漆的塑胶跑道,可以有砖缝笔直的路,可以有修建光鲜的树木。但那空气必然是旧的。那看管公园的老大爷,必然还是旧日的皱纹和眉眼,佝偻着腰朝你问好。那奔跑的小孩子,必然还是旧时的欢脱,跑闹着不小心冲撞了大人,一边鞠躬一边调皮地笑。
旧是旧在那份情怀。
我曾搬过好几次家。几乎每一个住过的小区,附近都有公园。然而真正让我有“旧公园”之感的,还是我童年的常去的那一个。
那个公园的名字并不出彩,无非是加了所在镇的前缀。看门的大爷也并不善谈,整日坐在小房间里看电视。公园里亦没有几株奇花异树,都是寻常草木罢了。然而对于儿时的我来说,那便是比童话里的魔法仙境更梦幻的地方。我至今记得在园子拐角处有一个露天凉亭,是一座屋顶有尖角的小建筑。那尖尖角在儿时的我看来,邪恶而又神秘。每次路过凉亭,都会恐惧又好奇,小心翼翼地仰头走着,像信徒路过神祠。
幼儿园时要好的玩伴叫彤彤,同我住得很近,常常一起约好来着公园里玩耍。拾了落花别在头发上扮公主,或是在树木草丛里捉迷藏,又或者扎个简易秋千,在温和无风的好天气,一荡就是一下午。升了小学,不小心遗失了她的电话号码。她又搬了家。便从此没有再见过。
公园里大约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着。冬有蜡梅,春有梨花。梨花小而白,香气非常淡,折一朵拢在掌心里,一吹就散。后来读书时看到文人常常以梨花喻带泪女子,深以为然。蜡梅则要香得多,种在公园最后头靠河的一条小道上。我常常踮起脚尖去嗅那透明的微黄的小花朵,又或是把新学的诗念给它听。小路上不铺砖,硬泥土路,偶尔会有青蛇窜过。冬天的晚上,小道上是没有灯的。唯有河上船家的亮着的黄色灯泡,船行远了,那光芒也渐渐淡去。我便在这样忽明忽暗的灯火和蜡梅香气里,高歌奔跑,畅想着未来。
谁说小孩子没有信仰。旧公园就是他们的信仰。
长到十几岁,随父母搬迁到几个区以外的新居,从此远离了这旧公园。直到去年一次我偶然路过,才又进去逛了逛。公园早已翻新重修。然而蜡梅和梨花还在。尖尖角的邪恶小亭子也还在。我的童年却一去不返。站在小道上望着河对岸,再也没有当年冬夜里的朦胧和喜悦。连船家也似乎变得粗陋了起来,俗气的衣裳晒满了麻绳,船身涂着凌乱的红绿漆。船上的小孩笑闹着,偶尔朝我看过来,似乎是不懂我为何久久凝望。
旧时春水,旧时月亮,旧时天真。不可复得。
然而这旧公园依旧是我所深深向往的。情绪和记忆这一类不可触摸的东西,容易依附于物质,然后被永久尘封起来。这也许是有些人收藏癖的来源。物质保存着,情绪和回忆便也可一定程度地留存着,时刻共情,反复怀念。
再过三十年,还要独自一个人,或是约朋友,来逛逛这旧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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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玖月,一个假装自己很文艺的文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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