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沉浸在十一月的欢乐中，我也是。放肆地买了几个月前就看好的东西，放肆地和朋友吃吃喝喝，在路上搞怪自拍，大声地笑啊闹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很久。
偶然之间瞄了一眼手机。
妈妈发了一条微信。
我最近很忙，很抱歉都没联系你。你要多给我报平安，我才放心。外婆病危了，凌晨五点送到了成都的医院。
妈妈发了一条朋友圈。
弥留之际，女儿还能为你做什么。
附带了一张医院白墙的照片，右下角露出了外婆一撮头发，和以前一样，干枯凌乱，没有一丝生气。
片刻的愣神，被朋友拍进了照片，我发现自己笑的很难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脑子里全是那些记忆在交织闪现，乱得心烦。
我很心疼妈妈，她是我们当中最难过的人，却要做最坚强的人，要照顾昏迷的外婆，要顾及工作，要考虑家人的感受，还要担心我。
我很心疼外婆。那个小时候给我做饭扎辫子的老人，那个在轮椅上度过了八年的老人，那个孤独而看不见尽头的老人。
我其实没有意料中的悲伤，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生老病死早就该看淡，却永远没法儿看破。一场意外就能让一份健健康康的生活变成冰冷的轮椅上的死寂沉沉。不能活动，身体冰凉，从日出坐到日落，一坐就是数年。没有人可以缓解她的孤独，没有人会耐心地听她唠叨一天，哪怕她有三个孩子四个孙女外孙女，哪怕她每天都坐在屋子里盼着来人。
我是外婆最疼爱的一个，其他的孙女儿每次交流都不带回应她，没有哪个城市里的小孩儿会喜欢一位坐着轮椅说着满口方言的老太太，这很正常，我想长大后的她们也不会愧疚，因为没感情就是没感情。外婆说我是她的骄傲，我总去看望她，我总能听她讲妈妈小时侯的故事。外婆真的老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故事，却再也记不住自己的东西放在了哪里，记不住我是一个月才去看她一次。每次离开，外婆都会给我钱，那是她女儿儿子偷偷塞给她的，她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只会叮嘱我在学校多买点肉吃。然后不断的问我和妈妈下次什么时候来，那种孤独，溢满了整个屋子，阳光都暖不起来。
我是个记性很差的人，朋友经常嘲笑我连鱼都不如。现在那些回忆却清晰透彻，外婆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错不了。我很幸运，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唯有爷爷，也是在不懂事的年纪，每每想来也会内疚感伤掉眼泪。而这一次，我不知道结局。写下这些字已经止不住眼泪，也许当我再次看到这些话时已经物是人非。我们阻止不了那天的到来，却很俗地希望能再晚一点儿，晚一点儿吧，让我能再陪陪她，让我再听一遍妈妈的故事，让我再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时光到底带走了些什么呢，是外在，是心境，还是我们无所顾忌的对家人的爱的挥霍。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愿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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