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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祭|我的少年朋友

两年祭|我的少年朋友

作者: 古月草 | 来源:发表于2022-10-17 07:2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看看拆掉儿童座椅的后排,格局似乎有些变大,10年追随,好像承载着人生从意气风发到青丝白发,我们好像已经老态龙钟,可仪表盘显示15万公里的人生,又好像正是壮年。15万公里的距离,早已驶过了懵懂,自信和孤独,三重门内,寻找记忆的碎片仿佛是成年人排解孤独最美好的选择。

    小学三年级开始寄宿,学校坐落于隔壁村某个山间回湾,单层红砖瓦房呈长方形布置,两侧长边是标准的教室,有的根据需要改成了单身宿舍和厨房,对称的短边分别是寝室和厕所,厕所侧紧挨着大门,门口一颗挂红的千年古柏,好似学校的文脉所在,厕所未封的粪坑散发的阵阵恶臭,好像是在给古柏输送营养。我们毫无例外的经过这里,低头捂住鼻子,迎着古柏飘荡的红丝带,仿佛在接受一周开始最虔诚的洗礼。抬头仰望,被古柏包围的大门还能隐约得看见“战斗小学”四个大字,人如其名,我们一直在这里英勇的战斗。

    推开钢管缝制的大门,院内操场在雨后已是泥泞不堪,通往各个功能区已采用炉渣铺作小路,我们迂回着走在上面,犹如被监管的囚犯在田间放风晒太阳,中心处修建了一米高的主席台,一角高高耸立的旗杆,仿佛在恭迎校长最为标准的讲话。

    周日我会背起母亲准备的泡菜瓶,迈着依依不舍的步伐,来这里开始一周恐怖的独立生活。炎炎夏日,小河边晒壳乌龟匆匆跌进水里,田间乌梢蛇嗖的钻进草丛,前一分钟还在惊奇,后一刻却已惊出一身冷汗。我们住在短边教室改造的大号寝室,寝室中部为木板通铺,各家的花床单分割出明显的界限,周围则是木质高低床环绕,其中一张还被大个子鲤鱼打挺振塌,为此学校还明文规定大个不能睡上铺。通铺原则上可以肆意翻滚,可震耳的呼噜声,腥臭的口水也只能让你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界限之内,当隔壁夜尿侵蚀你温暖的被窝时,也只能无奈的打个寒颤,当床底的虱子爬进头发做窝时,也只能多养它几天,周末回家再赶尽杀绝,当半夜提着手电筒,在田间小路上鬼鬼祟祟的前往对侧的茅房时,脚下蠕动的白蛆已被踩得哔哔作响。

    6点铃声响,我们提着毛巾鱼贯而出,排队在水龙头下冲洗瘦小的脸庞,由于操场泥泞,我们找到各自的炉渣小道,鱼贯而入,本该嘈杂的早操继而转为整齐的晨读。两节课后,疯狂早读带来的饥饿感,让我们又作鸟兽散式的抢回自己的饭盒,此刻妈妈准备的泡菜瓶子虽然让一日三餐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但我们游历在六个班级,交换着讨来各式各样的农家菜,却也让单调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周五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那破洞的布鞋,黝黑的领角以及被汗水胶凝直立的长发,犹如一块腊肉需要快速回家清洗,还有头顶养着的那肆无忌惮的虱子,那么渴望你将它彻底消灭。下午大扫除加上两节课是当日最后的挣扎,谁都抑制不住兴奋与激动,可我却失手打碎了玻璃,回家的胜利曙光瞬间变成阴霾笼罩。我没有勇气告诉老师,默默的呆坐在那里,木讷且心事重重,微风拂过,风儿透过窗户刮到老师的脸庞,我紧张到害怕他发现,却又那么的渴望他朝破洞走去,然后大发雷霆的揪出我,给予应有但未知的惩罚,然后我可以坦然的对往事遗忘,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可惜这道选择题直至放学也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也注定了这个周末我会在矛盾、忐忑和不安中度过。

    我焦虑着走过校后的小土坡,那个出生战斗村的“超哥”却高举红领巾做成的旗帜,顷刻间从土坡的后侧冲了出来,势必要与和平村并校过来的我们决一死战。我还在上一个矛盾中纠结不清,新的矛盾更没来得及应接,就已被按倒在地,胸口瞬间产生的压迫感,没有让我大喊,我还在冷静的思考,他们与我们战斗的目的到底是啥?我无法动弹,任其拳打脚踢,我渴望惩罚,希望这顿疼痛能让我拥有一个无忧自由的周末。我感觉自己即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意识模糊间却听到身后一声大喝:

    “我弟若有三长两短,我将你碎尸万段。”

    然后看到超哥屁股狠狠挨了一脚,倒地后又艰难的爬起来,率众逃之夭夭。我慢慢的转过头,小林哥在和平队的簇拥下,威风凛凛的站在一旁。我趔趔趄趄喘着粗气问小林哥:

    “他们为什么挑选我们决斗?”

    他斩钉截铁的说:“他们代表了战斗,而我们象征着和平。”

    小林哥是隔壁姑姑的儿子,由于生源的匮乏,他已连续留级两年与我们同班,两岁的差距已使他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姑父常年多病,他已习惯了各种家庭劳作,他虽体形消瘦,后背在生活的重担下也似乎有点弯曲,但锥子脸上黝黑的皮肤和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在明确的展示他健硕的身躯以及对生活的十足信心。他能利用有限的时间看完家中缺页的四大名著,能独自在家弄上四菜一汤,还能上山砍柴,下田收割稻谷,举手投足间给人以十足的亲切感和安全感,为此他毫无疑问地被推举为和平村路长,每周末按时把我们安全的带回和平村。

    姑父病逝的那天,也是他辍学的时候,我们没有告别,外出务工数十载,也总是插肩而过未曾相见,但可以想象生活是何等的艰难。

    26年后,我的母亲病逝,我们再次相遇,依旧是黝黑的皮肤,炯炯的双眼在岁月的磨砺下变得那么深邃。我们寒暄着各自的生活,长时间的分别让我们不再拥有共同的话题,当他在母亲坟前完成那个长长的跪拜后,我们饱含热泪,深情相拥,尽管各奔东西,但依旧在平凡的岁月中英勇的战斗。第二年,战斗村与和平村合并,唤作和平村,超哥成了我至今唯一保持联系的少年朋友。

    致我那懵懂的少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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