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在《任风子》第四折里写道:“编四围竹寨篱,盖一座草团瓢。”
孔尚任 在《桃花扇·入道》:里记载:“建极寳殿,改作团瓢。” 龚贤在《画诀》里写道:“空者为亭,实者为团瓢。”
对于“团瓢”这个词,现在很多人不知其为何物,对于从小在沂蒙山区长大的孩子来说,它不仅是个亲切的老物件,还是一段珍贵的记忆。
小时候,我姥娘家所在的那个蒙阴县的小山村里,团瓢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在农家生活里,起着重要的作用。
大多数团瓢,都是位于院子最边上,用石块垒起一个方方的屋子,用几根长长的木棒做支撑,然后在上面棚起一个尖尖的喇叭状的顶,有的是用麦秸打好的草苫子,有的人家是用从山上割来的高高的干草作顶,把最上面缠好,为了防止被风刮走,有的还在上面放置了个掉了底的小瓦盆。
就是这种简陋的建筑,有的被当作锅屋,烧水做饭,也能遮风挡雨,当然,如果遇到狂风暴雨,那草做的顶也会被吹散,雨也会下到里面去。
有的人家则会把这种团瓢当作给牛羊栖身的屋子,也有的在山坡上搭建一个仅能安置一人的棚,俗称“看山屋子”,农民辛苦种植的庄稼不容易,要防止晚上有野畜来糟蹋庄稼。
那时候我年龄尚小,家里也没用过团瓢,对于这种被称为团瓢的建筑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和记忆。只是看到它的图片时,却感觉它非常的亲切。
我一个大姥娘(母亲的大婶子)家有一个不大的充当锅屋的团瓢,依着院子的西墙而建,没有门窗,团瓢里只有两个小泥炉,边上放着少量的杂草树枝,简易的小灶台上放置着火柴盒。
我常常去她家里玩,也常常好奇地蹲在她身边看她生火,烧水,做饭,总想划一根火柴试试是什么感觉,却从来没有胆量去尝试。
有一次母亲回娘家时,带我去大姥娘家里玩,她平时很少能见到我那位大姥娘,只要回来都尽量去坐一会儿。我的大姥娘待人很亲切,她们坐在屋子里说话,我就跑到院子里去玩。
我在院子里看了看山羊,又看了看几只鸡,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就跑进了团瓢里。看到了放在灶台上的火柴盒,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来,抽出一根火柴,学着姥娘她们平时点火做饭的样子,只是手颤抖着,划了好几下,才把一根火柴点燃,赶紧抓起一把干草,点燃,居然点着了。
这可真是太让人激动了,于是我又抓起一大把干草放进灶膛,也许是太激动了,也许是干草太干了,总之,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呼的一下,火苗窜得很高,而手指也感觉到了疼痛。我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大姥娘和母亲从屋子里跑了过来,母亲赶紧舀起一大瓢水浇在了灶膛里把火熄灭了,我大姥娘则关心我的手有没有烧着。而我,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心里的恐惧战胜了点燃火苗的兴奋而已。
一向温和的母亲厉声斥责我,大姥娘则一边把我护在身后一边劝慰母亲,还笑着说,“这是想帮俺烧水来吧?等我做饭着来帮我烧火哈。”
我胆怯地拉着母亲的手要回家,大姥娘一再叮嘱母亲不要再斥责我。母亲说,其实很后怕,万一火着起来了怎么办?大姥娘让我向母亲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玩火了,让我母亲不要生气了。然后她们看着我花猫一样的小脸一起笑起来,我也终于破涕为笑。
许多年以后,那个场景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两位母亲,是怎样呵护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那脆弱而纯真的心灵。
而大姥娘家的那个差点被我点着的团瓢以及我的大姥娘那亲切的笑脸,也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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