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银盘高悬,照着秋水波光荡漾,秋水如画,映出灯火辉煌,情意绵绵。更露台上早已乐起舞摇。我悄然入殿,与我对坐的子悍见我,神色稍作迟疑,终是拱手施礼。看样子是知晓了今日午时我与他母亲发生的不快。于是我更认真的回了礼,再探四座,赢夫人与诸位美人俱在。楚国贵族的景氏、黄氏夫人个个华衣耀人,争奇斗艳。再往后张望,在坐席接近末节处竟对上一双波光流转的阴鸷凤目,他轻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好像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我一时纳闷,秦之炎怎么会出现在王宫里?
而即使秦之炎俊美如妖,也依然无法遮蔽身侧男子的风雅俊朗。那人侧脸柔和美好,一袭白衣宛如银月生辉,一片安宁稳重。两片微薄的嘴唇似被酒水打湿,在灯光下莹莹发亮,像沾染了晨露的仙草。
同样都是一袭白衣,秦之炎阴鸷华美,而他则清爽弃俗……蔚然、清秀
舞乐骤停,众人起身恭迎楚王,我这才恍然收回目光,随众人起身。
楚王流珠遮目,上坐受拜,不怒自威。
赐坐后,紧随其身后的黄歇、景侯等一干重臣也相继围案而坐。
此时,一位神态飘逸的长须老者携一位身着蓝衣的美貌少年缓缓入殿,施礼见王,楚王邀二人上坐后,蓝衣少年伶俐而干净的星目一眨,对我顽皮笑着
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就是那个让我翻遍楚宫寻不见的蓝衣身影么!没想到他竟光明正大的躲在更露台。
此时,大公公持一方形金质古匣入殿。立于楚王侧
“今日乃家宴,众卿不必拘谨,尽欢便是”
“谢大王”
“众所周知,天下有四宝,其中,隋珠和璧两宝乃我大楚所有。可怜和氏璧如今流落在外,唯隋候珠切留楚宫,今日寡人邀众卿入宫,意在共赏此宝”楚王长袍一挥
“喏”大公公端持古匣上前,揭下外匣,内套着的半镂空匣内隐约闪出微光。四下侍从依令将殿内灯火全熄,除去内匣,顿时,安静漆黑的大殿裹上银光,一枚硕大的珠子闪现眼前,洁白圆润,光彩夺目,宛如海上明月。众人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唐老,如你所见,近日隋候珠突然大放异彩,您乃易学大师,可否依物测出凶吉?”
长须老者拱手:“回禀大王,传言隋候之珠乃灵蛇之丹,因此有别于凡物,非人所能测,但此物自生灵性,依老夫猜测,隋候珠突现异彩,应是感知到了相似之灵”
“相似之灵?!难道是和氏璧就在附近?!”
“当年和璧隋珠同处楚宫,却并未有此奇观,可见两物并不相干。”
“可寡人未曾听闻近来有何奇宝现世呀?”
“灵物之所奇,正在于能感知人之不能。”
楚王兴致极好,频频点头。
“老夫早就听闻,楚宫的隋候珠近几个月以来,频频而亮,时闪时灭,并无规律。不知是否与相通之物时远时近,忽来忽往有所关连。”
“灵珠愈亮,灵物越近。而今日隋候珠光芒耀目,说不定正因灵物就在宫中之故”蓝衣少年接过长须老者的话语,轻挑着眉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这大殿之上”
他看我的眼神告诉我:接下来,恐怕要开战了
“有理!既然如此,即刻搜宫。殿上爱卿,快快解下身上所佩奇物,试看是否与隋候珠相和”楚王兴奋拍案
“大王有所不知,这所感灵物并非一定是所佩观赏之物,也有可能是奇石草木,走兽清潭,甚至可能是一人。”
“如此说来,灵物即在眼前,也是难辨了?”
果然,蓝衣少年随后将此事扯到我身上:“巫少不敢妄做结论。只是,听闻隋候珠初现光彩之日,正巧是玉公主喜归吾朝之日,不知可与此事有关?”
楚王皱着眉看向我,未掷一词
光线并不明朗的大殿里,众人目光齐齐聚在我身上,气氛一时凝结。我轻咳一声,半嘲半笑:“哦?!闹了半日,原来本君就是那灵物!?”我起身,步入殿中,随手拿起隋候珠观看
“公主小心着”大公公紧张道
我旋转着手中的珠子,仔细观看:“果然是个宝贝!周身圆润无暇,通体银白如月,由内而外闪现莹光。可谓美到极致而无可挑剔。”我将隋候珠放置匣内,弹了弹手中灰尘:“可惜呀,上天造物。从来喜欢留下些许瑕疵遗憾。就连天下美玉之称的和氏璧也不能幸免。而眼前的这颗圆润过于珍珠,光华耀过烛火之物,正是因太过完美无瑕,所以,本君以为,它恰恰不可能是天作神物,而是一颗工艺了得的佳作”
殿内一阵骚动
“王儿以为它是何物!产自何处?”楚王问
“父王不妨想想,天下还有何物与之相似相仿?恐怕只有流光溢彩的琉璃能与之媲美。”我转回身,扫向众人:“众所周知,隋国最善烧制琉璃,虽然如今已经灭亡,但其烧制技术却是不可否认。而隋候珠恰巧来自隋国,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我缓缓渡着步子:“从古至今,关于隋候珠是如何从隋国产出,自始至终只是缠绕着与一个灵蛇相赠的传说,故事虽然非常动听,却是毫无依据。灵蛇所赠?试问蛇能从哪里能弄来一颗珠子呢?大概只有肚子里自己产咯!那问题来了,诸位是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这颗珠子是一粒巨大的蛇卵?还是相信它是一颗产自隋国最精益的琉璃呢!”
“王儿所言有些道理”
“父王圣明自有论断,儿臣妄言了。”我拱拱手
“彩”叫彩的不是别人,正是秦之炎身侧的白衣男子。因相隔甚远,又光线不佳,遂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依旧感觉的出他激动之下、仙子一般的脸颊似有微潮,熟悉而陌生的嗓音动听至极。
殿上众人有不以为然,有半信半疑,也有流露可敬之态,不尽相同。楚王捋须无言。
蓝衣少年拍手称好,步入殿中与我相对:“早就听闻玉公主惊世之貌,胆识过人,今日得见,果然不负传言”
“过奖”我毫不客气的问到:“就算隋候珠乃天降灵物。我倒想问问你,众人都知,两年前本君离楚之日,隋候珠便在宫中,为何当日至宝无光,今日却能为我而感,现此奇观?”
蓝衣少年借躬身施礼、抬首之际近到我耳边:“因为你不是公主”
我脑中一震,微光中对上他的眼睛,难道他是那个带我来到这里的人?
蓝衣少年目光炯炯,起身道:“巫少与师父也是仅凭猜测,唐突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他说完后,仍旧回座,席间关于隋候珠争论不休,却再也与我无关。我把所有精力全部用在留意蓝衣少年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终于酒宴过半,他悄悄离席,我尾随而出
“站住”我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襟
“是你呀”他转身,一看是我,只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我小解之后再谈”
“没门,先给我说清楚”我大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说清……你想憋死我呀”
“看来还真是你”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可把我害惨了,说,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我怎么才能回去?还有,我的身体去哪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又去哪了,为什么偷偷跟踪我?……”
“哎呀!我真的很急呀,跟你说完我也憋坏了,这样,等我出来,出来再跟你解释,等我”
“不行,嗳……嗳”
他匆忙扯开我的手,不顾我追敢,一路去了
“我在这等你,你快点啊!”
终于找到他了!
虽然过了那么久才找到他,可总算遇上了。找到他等于找到了一切答案。等他跟我说清楚,应该一切都会结束了吧?我心里想着,靠在一颗大树旁焦急的等着。
正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晃出,吓了我一跳
“你干嘛呀,大半夜的穿一身白衣服,是要吓死谁”
秦之炎怀抱双臂,悠闲着走至我身侧:“公主不带侍从……在此,是为了等人?”
“奥……赏月……呵呵”我抬头指指天,尴尬笑笑
“哦?此处树荫繁茂,宫宇遮天。日间光照都难以穿过。却可赏月!”他点着头,一副深深相信的模样。
“你不懂”我摆摆手,不愿搭理他,片刻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嗳,你怎么还不走?”
他二话不说,一只手臂穿过我的腋下环住腰间,一跃而起,我只觉的脚尖离地,失去了重心。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喂!哎哎哎你干嘛!我还要等人呢,放我下去”他却脚下生风,另一只手有力协助,矫捷的身姿携我越上屋脊又穿下,一甩手将我扔到湖边小舟内,我失了重心,扑倒下去,差点自己掀翻下船:“喂!大半夜的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嘛?你不会要杀了我吧?!”
秦之炎自顾解下绳索后也一跃而上:“我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扶着跌的生疼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病呀?”
月光镀银,他负手立着,脸色阴沉,凤目微怒。我咽了下口水,不敢再说话。
自己又打不过他,万一他心情真的很不好,真给我打死喂鱼就不划算了。
他随后叹了口气与我对坐:“那日为何不见我?”
“哪日?”我自然记得哪日,只是过了那么久,还是不想回想当日之事
“自然是随城那日”
“奥,你说这个……我与你恩怨两清,有何可见?”
“恩怨两清?何意?”
“装什么傻,虽然是你让我醒过来……”
“是救命之恩”他强调
“好吧,就算是你医术了得,救了我的命,我欠你的,可是你也杀了我身边的两个人,这样算来,你还欠我一条命”
他学着我的模样道:“奥……原来是说这个”
“切”
“你堂堂一国公主,岂是两条贱命可以相抵的!再说,敢跟踪我的人?!必须得死!”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很是渗人
“什么叫两条贱命?!那是人命!和我一样的人!两条命换我一条你还嫌少了是怎么着?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家人现在过的什么生活!他们有多难过?!我此生此世欠下了他们的。终生还不起了你明白么?”
“他们生来卑贱,本该为主而死,你要谈何亏欠!?”秦之炎不以为然
“他们是生命!是人!是与我们平等的!你可恶的夺走了他们的生命,难道不该有愧疚么,难道你不会有罪恶感么?”
“此话何意?何为平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天下正理。……”他叹了口气:“好了,算我不该杀掉你的人就是了。……此事到此为止,赏月可好?”
我摇着头,起身退后一步:“送我回去!快点”
他茫然的伸手上前,我忙摆手制止:“别过来,去划桨,快点”
“你不愿与我一起?”
“我要回去,请怎么送我来的,怎么送我回去”
“你要回去等那个小道士吗?!你才刚与他相识……”
我快疯了:“我说我要回去!你听不懂啊!”
他就那样怔怔的站着,唇的一角微微扬着。不知是月光太淡,还是夜晚太黑,他的眼中没了光彩。
我不愿与他这样尴尬的傻愣着,一头扎进冰凉的湖水中,游向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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