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n中人

作者: 葭西日得录 | 来源:发表于2022-06-10 11:40 被阅读0次

上周房东女儿问我她爸爸要来住客厅几天,我介不介意,我自然说不介意。前几天提到,房东买了电脑后,最开始说让我寄回去,说她前夫绝对不会帮她拿,后来她又对我说交给她女儿就行,而这部电脑最后出现在住在客厅里的房东前夫身上。

我在来加拿大之前没听过den,所以当别人介绍要租的房间时提到“一房一den”,让我感觉很惊奇。我在网上搜,原来den就是那个没有窗户,没有衣橱的储物间,而很多人为了省钱把那个地方当卧室,靠门缝底下的小空间换气。我当时住的公寓也有那么个地方,我当时和室友把那里当作杂物间,放了我们的行李箱,各种不常用的东西,还有压扁的搬家用的纸箱子。网上人说有人拿那里办公,有人拿那里当书房,我都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一旦关上门,肯定会特别闷。

房东前夫摆了一张床,在客厅和厨房中间连接的地方。那里平时放着第二张餐桌。因为旁边没有窗户,没有阳光,我们没有人去那边吃。据房东女儿说,她家买下这栋房子之前,她和朋友住的3层的两间卧室是给主人小夫妻住的,我和室友住的2楼是给租客的,而男主人的妈妈就住在那个逼仄的客厅交界处,用帘子围起来,约等于一个den。

我对房东前夫没什么印象,因为房东特别讨厌他,他们几乎不见面。去年有一次热水器坏了一周,我们和房东女儿就去房东前夫家洗澡,而房东宁可一周不洗,都不愿意见他。房东对我说,前夫来加拿大之前,他们还没离婚,但她已经恨透了对方了,宁可不买房,把钱放在银行里,也不想让前夫多分一分钱。最后离婚时,房东分到了三套公寓,前夫也分到了三套。我后来查,十多年前这附近每套公寓才十万加币出头(折合50万人民币),而现在都已经是60多万加币了。房东把其中两套公寓卖了,买了现在这栋房子,留了一套收租作日常花销。

房东前夫来了加拿大后做的是电工。去年还有一次一楼天花板漏水,要修。房东前夫先来看了看,说要换马桶。房东不信邪,非要我上厕所时候告诉她,看看我们上厕所时候漏不漏水,结果那次不漏。房东就对女儿说:“肯定不是马桶的事,马桶是新的,肯定是房顶漏水。”房东女儿说:“我爸说了是二楼马桶的事。”房东很生气,说:“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我突然想起叶子说,小孩有时候会成为成年人斗气的工具。叶子父母也是常年冷战,直到两人退休前都没有一起吃过饭。

房东叫了一个师傅来看,这个师傅和她在国内是校友,来加拿大后做水管工。房东和他吃饭时候聊了好久,还给了对方一盒国内拿来的好茶叶,那位师傅也很好,帮我们贴了地砖。房东女儿一天都在房间工作,没有下来看过进度。等师傅走了,房东对我说:“你看这师傅做得多好,要是那死老头(她前夫)来,一定搞不定。”她顿了一下说,“就算这样,她还是向着他。他什么都没做,就开始要钱。”

房东讲了下之前的经过,他前夫来家里,说他叫一个师傅换三个马桶就能解决,他可以做监工,要150加币,还说换马桶人工费要400,每个马桶200刀。我听了这个报价也很震惊,因为我之前就是做建筑相关的,觉得他对熟人报这个价确实太高了。而且他居然会因为监工女儿房子装马桶,索取这么高的费用(换马桶可能就两个小时就够了)。

房东见我愿意听,讲了很多我从没听她提起过的事,比如她前夫如何反对女儿出国重新读书再找工作,还说:“我之前给过他那么多钱,她从没掏过一分钱养我女儿。”这段其实我大概也推断出来了,当时她来加拿大时候那么狼狈,穷苦,按照她丈夫在国内的岗位,不可能一分钱都掏不起。

房东女儿下楼了,房东大声说:“你看,不换马桶就能解决吧!如果那死老头来,还要你多花1000刀。这下子我也省了150.”按照我的推断是房东女儿出马桶的费用和换马桶师傅的人工费,房东出她前夫的监工费用。

房东女儿反驳说:“哪能这么算的。”

房东说:“那不管如何效果达到了,也不用给他钱。”

房东女儿接着说:“他现在也没事做,身体也不好,还要照顾我奶奶。”

房东说:“他说身体不好就身体不好吗?他要说自己身体不好,就要说出哪里不好。这样说身体不好就是找借口。”

房东女儿说:“你怎么这么刻薄?他老了,身体就容易不好。而且我早就给你说,是2楼漏的水,你还不信,还一直说是漏雨漏的。”房东有点接不上,结结巴巴说:“那最后我不是也同意你的说法了吗。”房东女儿没有回话。在这场征求女儿的认同的战役中,房东显然输了。不管房东怎么想她都是对女儿付出多的那一个,但女儿的话却总是偏向她爸。房东也没心情再继续说了。

我刚搬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房东和女儿对金钱分得很清楚,有一次房东要网上买保健品给自己吃,她女儿信用卡有折扣,就让她女儿帮忙付,付完她立马把钱转给了女儿。也就是34加币的事(折合170人民币)。

房东前夫来了后,发现我经常打喷嚏,就问我是不是有过敏性鼻炎。我说我没有,我对照网上说的病情想了下,也许我有。我吃了点他的药,发现我确实不流鼻涕也不打喷嚏了,就给他说我第二天也去买一瓶。

我第二天去买回来后,他说你买的和我不一样啊,我说同一个牌子的糖浆。他就说你这个和我的一样持续24小时吗,我说是啊,还指着瓶子上的“fast + 24 hour”读给他“fast加二十四小时”。他说:“fast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意识到他不懂英语。

因为我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来也晚,饭点也晚。他也吃得晚,对我说工作忙起来吃不上饭,就习惯了晚点吃。他来住的日子里,把所有调料都放在了餐桌上,就是老干妈、醋、生抽、自己腌的辣椒。吃饭时候,他问我能不能把电视给他调成新闻。我说这电视没有正常电视台,但可以看youtube那些,他问那上面有新闻吗。

周一搭的帘子,今天被拆下来了,他去机场飞回国了。我其实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不熟。可是看着那个小小的角落,想着这里曾经住过两位中老年人,就忍不住想,那他们的视野被局限在多么窄的空间里。想起他和我说话时的犹豫和无助,又想起他对房东做的事,两种印象很难混合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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