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行：金庸武侠小说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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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比较一下大陆武侠剧和港台武侠剧的差别，不想，先完成了这一篇文章。

我不是武侠迷，但喜欢金庸先生的的武侠小说。至今，我也没看过《三侠五义》、《儿女英雄传》等传统武侠小说，也没看过金庸以外其它武侠作家的作品。就金庸先生的作品，我也没有全部看完，只看了《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笑傲江湖》、《鹿鼎记》、《侠客行》、《连城诀》、《雪山飞狐》及《飞狐外传》，其余的也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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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高就高在他不是单纯地写打打杀杀，而是通过武侠故事写人性、写人生、写社会、写文化。

金庸先生传统文化功底深厚，他不但深悟儒释道思想的精髓，还具有超越狭隘民族观念的国际主义理念；他不但洞悉人类社会的问题，而且对人性有深刻的认识。同时，他精通中国历史文化，古文诗词功底深厚，所以决定了金庸武侠小说有较高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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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金庸武侠小说每部都有不同的主题。这是金庸武侠小说不同于一般武侠小说只是打打杀杀的简单重复。金庸武侠小说每部都一个主题，如《射雕英雄传》表达的是民族大义，爱国情怀，通过郭靖表达什么是大侠，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大丈夫，诚实、忠厚、有担当。而《天龙八部》表达的是超越狭隘民族主义的国际主义思想，他通过契丹人萧峰、大理人段誉、汉人虚竹的友情及其作为，表达了人间正义是超越民族国家的观点。《神雕侠侣》表达的是一个“情”字，人间的真情是超越世俗的，师父，尤其是女师父和徒弟能不能相恋？失贞的女人是不是应该获得真情？《笑傲江湖》表达的是一个“义”字，揭露邪教的残忍，所谓名门正派的虚伪，对性情率真给予赞扬，说明正教之中有不少伪君子，邪教之中也有正人君子。金庸通过他的武侠小说表达了他对社会的观察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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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金庸武侠小说反映了真实复杂的人性。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正邪善恶没有绝对的界限，常常是正面的人物也有明显的缺陷，而邪恶的人物也有其可爱人性的一面。以《射雕英雄传》为例，四大武林高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东邪西毒属恶人。东邪确实有点邪，有点残忍，其徒弟陈玄风、梅超风偷了他的《九阴真经》，他却把所有的徒弟都打伤打残并赶出师门，在江湖上他也杀人不眨眼，但是他身上也有一点正直正派的味道，不搞阴谋诡计，不暗里伤人，他对妻子有深情，对女儿有柔情。西毒欧阳锋是一个阴毒、无恶不作的人，但他对侄子欧阳克（实际是他儿子）也是充满柔情、关爱，甚至有点溺爱。南帝北丐是正面形象，南帝是大理国皇帝，但沉溺练功，冷落妃子，导致其妃子与周伯通私通，他后来放弃皇位为僧，甚至愿以死赎罪。北丐有正义有情怀，但是贪吃，有时为了美食置生命于不顾。郭靖愚钝，甚至有点固执，但其憨厚、重诺，能担当大任。黄蓉则亦正亦邪，有其父东邪的影子，有点刁钻古怪，但她有善良的心，联系《神雕侠侣》，郭靖黄蓉的优缺点更明显。杨康是被荣华富贵惯坏的孩子，虽有善良，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终被恶报。金国王爷完颜洪烈虽然作恶多端，杀人成性，但其对救过其一命的包惜弱又是一个柔情似水的情种，对杨康母子可谓仁至义尽。成吉思汗也是有其雄才大略的一面，也有其残忍暴虐的一面。其它《天龙八部》中的方证大师、孙二娘、段正淳、马夫人，《笑傲江湖》中的诸多正邪人物等等，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但个性鲜明的人，而不是简单的脸谱化、标签化的人。反观我们大陆上许多文艺作品受宣传目的的影响，其塑造的人物多是脸谱化，非黑即白，非好即坏。好人都是“高大全”，白璧无瑕；坏人就是“头上长疮、脚底冒脓”，没一点好的地方，其实这是人类幼稚时期的艺术观念。大陆文艺作品存在的这些问题是《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讲话》造成的，因为党要求把文艺当成宣传品，影响社会，改造社会，所以文艺作品只能以某种理想标准塑造人物。至今我们的大部分文艺创作仍摆脱不了这个魔咒。现代的真正的文艺作品是写人的，应当反映真实的复杂的矛盾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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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金庸的武侠小说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富性及其精粹。中国传统文化主要是儒释道。儒体现在政治生活中，“仁义礼智信，孝悌忠勇廉”，这在金庸塑造的大侠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每一个大侠无不是集儒家的道德理想于一身。郭靖一生报家仇，报国恨，心怀天下，拯救苍生，坚守信义，英勇无畏。乔峰（萧峰）也是坚守信义，内心仁慈，为承诺，“虽千万人吾往矣！”哪怕自身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苍生黎民。在金庸小说中，就是佛教、道教也都是正义的代表，如少林、武当从来都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领袖。金庸还把佛、道的理念通过故事表达出来，如《倚天屠龙记》中，张三丰在教张无忌练拳，《笑傲江湖》风清扬教令狐冲练剑时，均表达出道教的“无为”胜“有为”（无招、无我）的最高境界。《神雕侠侣》南帝对罪孽深重的裘千丈的宽容与感化，《笑傲江湖》中少林寺对任盈盈的幽禁与《倚天屠龙记》中少林对“金毛狮王”谢逊的囚禁，均是体现佛家众生平等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念。金庸在小说《天龙八部》中展现了佛学也是人生最高的境界和智慧。扫地僧就是佛学武功最高的化身，他对萧远山和慕容博的点拨和救赎，尤其是对鸠摩智说的一番话，含着人生的大智慧。他说，少林七十二绝技是最厉害的武功，练这些绝技必须同时参悟《佛经》，提高自己的佛学修养，德越高，才能多练一点绝技。所以，少林寺历代高僧除了达摩祖师没有全部掌握七十二绝技的，大部分只是掌握了其中几项绝技而已。大轮明王（鸠摩智）强行学习七十二绝技，同时又不肯学习佛法，必然伤害自己的身体。这番话就是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佛学的最高境界就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而不是争强好胜，滥杀无辜。绝技是杀人的，如果不提高佛法修养，多掌握绝技，就会成为杀人恶魔，为祸人间。就像现在核武等尖端技术是最厉害的杀人武器，如果被希特勒、萨达姆等魔头以及极端组织掌握，对人类绝对是最大的危害，所以，美国及国际社会不允许朝鲜、伊朗等国及一些恐怖组织掌握是正确的。连我们的刘亚洲将军都说，尖端技术掌握在美国人手里是对的，就是在我们手里，将会发生什么都不可知，讲的都是同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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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金庸武侠小说含有一定的哲理。如金庸在《神雕侠侣》中用了一个极具智慧的隐喻：情花，是一种最美丽的花（爱情也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感情），情花会结出情花果（婚姻就是爱情的结果），情花果有的好吃，有的非常难吃（婚姻有好有坏），好看的情花果不见得好吃，有的还非常难闻；难看的情花果，也有非常甘美的。但是，有些情花果难看也难吃，也有的情花果好看也好吃。所以，情花果是否好吃很不好说，完全碰运气，这不是人生爱情婚姻的象征吗？还有，情花有刺也有毒，人若看情花漂亮，想摘情花，很可能会被刺所伤；人若被情花刺所伤，若不为情所困，则一点伤害也没有，情愈深则毒愈重，甚至会毒发身亡；最后找到的情花毒的解药竟然是另一种毒药“断肠草”，这不是一种绝好的人生隐喻吗？所以说，金庸武侠小说不单单是武侠，而是人生智慧的学习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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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金庸武侠小说故事曲折，场景离奇，人物丰富多彩，他的很多道理和人生感悟不是靠说教，而是靠人物和故事情节体现出来的，所以，金庸的武侠小说被不同地域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喜爱，被影视公司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拍摄（每部都有多个版本），原因就在于此。

                              二一四年一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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