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院的黎明静悄悄。听到了鸡鸣,尚未闻人语响,我已经书写千把字了。
这个大院近两百户人家中,有几户人家,都是洗脚上田者,入城也改不了旧习,仍喜欢养鸡。
曾经有一段日子,有几户人家养鸡。有的养十数只,有的养三两十只。吕家与童家,还在楼后的空地上,搭设简易棚,圈地养鸡,各养了五六十只母鸡。两家为鸡争地盘,闹矛盾,争争吵吵好几回。
天气热,发起了西风。吹起的鸡屎味,直冲楼上,臭气冲天,住户连窗都不敢开。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杀鸡警猴。有忍无可忍者,先找吕、童两家理论,要他们赶快将鸡处理掉。否则,将诉诸城管、环保部门处置。
一人开声,众邻应和。人多嘴杂,七言八语,有苦口婆心晓之以理者,有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谩骂者。软硬兼施,好说歹说,烂蕉叶不怕风,他俩还是不肯将鸡处理。
远亲不如近邻,吕家住我家隔壁,和睦相处31年,互相照应。吕叔常提鸡蛋敲门,吕婶年愈70,仍舞姿翩翩,有病缠身,摔断股骨,仍乐呵呵的,一见我就笑。
有群众向我投诉其家养鸡,要我这个“干部”代表单位出面处理。我也烦其养鸡,鸡屎味熏减了我的书香气。可吃了人家的鸡蛋精神虽好,却嘴软,不知如何开口。当然,我也可以耍小孩子脾气,说他们也吃过我家海边朋友送来的大虾,果场朋友送来的荔枝龙眼红杨桃,但读书人毕竟撕不破脸皮,不敢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
我被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实在难做人。情急之下,我想到了那些昔日的同事,悄悄动员他们出面,去做吕家的工作。
我那几个同事,都是上世纪9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不是高工也是工程师,一个个精通业务,笔杆了得,能说会道。其中一个女的,说话如雀子般啁啁啾啾,莺啼婉啭,又快速又好听。他们这个进,那个出,有的还假装在外面给城管打电话。那阵势,仿如布兵排阵,轮番混战。这两户人家,哪是他们的对手?只好乖乖将鸡处理掉了。其余家庭,概莫如此。从此大院人不再养鸡,地上干净,空气清新多了。
南妹家住二楼,见人家养鸡她也养了十余只,每天放出来走地觅食。将我种在阳台外的绿萝、田七、枸杞的叶子啄个光,将陶盆的坭爬出,撒得满地都是,鸡们就各占一盆歇息,作孵巢状,真是气人。除了看见时将其一一赶走,别无它法。我才不愿为这点小事,跟南妹争吵。
奇怪的是,这鸡也欺软怕硬。我所种的杜鹃花、陆军松、绿宝,鸡类竟不敢碰,让这三种植物,安然无恙,吸得雨露阳光,日夜疯长。
南妹是开摩托车载客的,出出入入,每遇见,必笑微微的问:叔,你上哪?我开车同你去。坐到目的地,她又不肯收钱。虽然相邻30年,坐她的车也不过数次,已让我深感不安,很不好意思。可她如平常一样,见到我都会和和气气,笑口吟吟,唤我一声叔,照样问我上哪?我只能说出来就近买点东西,她也就开车兜客去了。
我有很多这样的好邻居,他们待我真的挺好。有亲戚朋友提来好吃的食物,如海鲜、果品、薯芋、花生芝麻等,总喜欢与我们分享。我们有,自然也与他们分享。
戴女有时候回娘家,带来大袋辣椒,就放在大院的榕树下,高唤一声,谁要谁就下来取。欧家嫁在市郊的女儿,经营着一家农家乐饭店,天天开车进城买菜,豆角逢春,或秋收芥菜,都会用车拉些到大院,让大家分享。
这很容易让我想起我作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曾经插队的红土村,无论那家那户,有亲戚带一两斤糖果饼干来,都要平均分成19份,装在竹簸箕里,挨家分发,让各家各户的孩子都能吃到。
老百姓没有办法让社会公平,公正,没有办法去均贫富,但人情道理,礼尚往来,分享果实,不可独食,他们懂,而且千百年来都用朴素的行动,去证明这种人性的善良、互助、温暖。
我住在这样的一个宿舍大院,能与众多的邻居和睦相处,融合,互敬互爱,有事相帮,有食共享,真的是一种福份,我得倍加珍惜,隔篱邻舍,又何尝不是?
睦邻吴鸿勇
2018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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