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陌生的星球醒来,麦冬觉察不出重力下垂的存在,她飘拂于山间柔软的风,徜徉于涓涓清澈的细流,她渗入每一寸与世界有关的泥土深厚,她与世界的一切,温柔相待。
刘家的女儿今天订了亲,女婿来自另一个远方的村落,麦冬父亲叙述的时候脸上溢出团团的欣喜渴望,夹杂在沟壑不齐的皱纹里。酒劲上了头,一抹抹的红晕愈发鲜亮。每到此时,麦冬总能接到父亲的电话,一个话音未落,她就知道他是醉了,借着这股“醉”,他告诉女儿他有些想念,他有些难过。他喜欢这个智能手机,这样可以看见女儿是胖了还是瘦了,女儿是不是安安稳稳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还平安独立地生活。
“你要赶紧回家,赶紧回来这个小县城,多好,我能天天看见你……”
要是父亲旁边的人还是那个凶巴巴的中年妇人,那就美好了吧。
躺在摇篮车闹腾咬不动牛肉的小孩已经能够在麦冬的手臂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咬痕。
孩子调皮但也知道保持善良,也许这个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善良,那也没关系,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大人也不知道。麦冬难过到把自己捂在被褥里发闷的时候,小孩悄悄过来小声说,姑姑你不要再哭了,姑姑我给你吃颗糖,姑姑你来跟我一起捉迷藏。说着这些“废话”的时候,他就顺手掀开蒙住麦冬的被子,小手轻轻又仔细地为麦冬擦擦眼泪,也是擦不干净的,小孩觉得干净了就是干净了,他不喜欢麦冬的眼泪,他总喜欢和自己捉迷藏傻傻发愣的那个姑姑。那个从一数到十也不会从柜子里把他拎出来任由他藏着的姑姑。
小孩和麦冬爱和麦冬通电话,他每天都得说一句,“姑姑,我都等你半小时了,你还不回来……”
傻麦冬和父亲约定了,待她毕业,待她读研,她便牵着男孩的手,来到他面前。父亲犯浑的时候也是可爱的模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和男孩子出来吃饭,不准和男孩子出来玩,不准和男孩子做朋友!”他拴不住这个“翅膀硬”的大姑娘了,只有小酒微醺的时候,这些幼稚的言语,和着小酒从齿间流出来,才显得比较自然。
可是张先生还没有陪麦冬把故事的一半写完就中途退场,幕布都没有来得及拉下来,麦冬撕扯着舞台上的一切,歇斯底里,她也不在乎是不是还有些许看客在观望这个无聊不耐烦的话剧,也无所谓了,烂尾的剧场等着下一幕,谁也不必再来收拾这个残局。
可是麦冬看见另一个陌生的姑娘和熟悉的中年妇人在星球的另一端,上演着年轮倒回的乐剧。她们也把生活过成一首诗。
小姑娘铺开薄薄的粉面,打来干净的清水,拿来沾满面粉碎渣的擀面杖,她托着腮痴痴看着妇人和开面粉,来回揉搓。她们又共同一块块揪下面团,看着它们跳进开水沸腾的铁锅里。麦冬隐隐约约瞥见妇人和小姑娘等待那锅疙瘩汤熟透的期待,淡却几分藏在角落的焦灼。
“好吃吗?”
“嗯,好吃。”
妇人和小姑娘过完这样一天又一天。然而麦冬的睡眠时间太短,她们的年年月月活在麦冬短促的梦境,今天,又或者是明天、后天。
她们无法在同一时空相守,麦冬只能在梦里等待一句“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一定,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让我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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