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这豆浆多少钱一碗？……什么！……一块钱!”明珠浑浊的眼眸望了望我，摸了摸口袋，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来一碗吧！”明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个小布包，她哆嗦着一层一层地打开，仿佛那是珍藏已久的旷世之宝，最后一张张小毛币静静地躺在明珠的手帕上。明珠小心地一张一张地给摊主，白色的瓷碗在明珠的枯瘦的手中映出晨曦淡淡的光晕，我的眼睛生疼。

其实明珠今年才30多岁，看起来却像个60岁的老太婆。头发总是像鸡窝一样乱蓬蓬的，黝黑的皮肤，黑到性感，衣服总是脏兮兮的，从来不穿鞋子，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怪味。

听她们村子的人讲，明珠是个苦命的女人。才出生不久就被父母丢弃，好人心把她送去民政局，后来被一家农村的夫妻收养，取名叫明珠。明珠26岁时，经人介绍，嫁给了我们隔别村的一个老男人，人家说老男人会疼媳妇，可是刚好相仿，这个老男人太可恶了，好吃懒做，特别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只知道打明珠，每次都是往死里打，明珠也不会跑，就这样挨打着，因为明珠是一个傻女人。

明珠虽然傻，但很能干，力气特别大，怀孕时，100多斤一袋的玉米，轻轻松松就背着走。虽然她每天都是起早摸黑的，但总是吃不饱饭，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那个老男人不仅懒，而且没良心。

明珠之前生了两个小男孩，做月子时，老男人炒菜都不放油的，就煮点青菜白菜给明珠吃吃。估计是营养跟不上，两个小孩都生病死了，一个8个多月就死了，一个1岁多死的。明珠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姑娘，现在6岁多了，那个老男人居然怀疑这个小姑娘不是他亲生的，闹着要和明珠离婚，对明珠是又打又骂，村委会的领导实在是没办法，说带着他去做亲子鉴定，但老男人又不肯去。

前几天我去亲戚家吃杀猪饭，刚好明珠也来吃饭，饭后在火塘边闲聊，明珠说她生病了，感冒，咳嗽，去医院打针，没钱，赊赃打了两天针，和那个老男人要钱去付钱，老男人不给她，叫她自己去打工挣钱。医生说没钱，就不给她打针了，病情越来越重，看她咳的难过，我们叫她去山上挖点草药吃吃，遇到难题时，是要想想办法的，不能老是熬着。

邻居说，现在国家扶贫政策好了，政府每月给她家400多块的生活费，但钱是老男人拿着，不给她用，邻居看着可怜，带她去打工，一天70块，挣点零用钱。不过有时明珠也傻得很可爱，民政发放给的救济衣服，她舍不得穿，送给隔别村的孤寡老人，老人很感激她，上街还会买点米粉给明珠吃吃。

唉！再精准的扶贫也改变不了明珠的生活了。

简陋的住房，破烂的衣服，还有床头那盏像寡妇流泪的老煤油灯。那黑乎乎的没有玻璃的窗户，不见有一丝光线透出；那厚厚的土墙，围着明珠那个看不到光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