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世上充满了什么？”
“宽恕。”
“世上充满了宽恕。”
我冷静地说出这个字眼，与此同时，一张陌生的笑脸情不自禁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张来自一位女孩的笑脸，她看上去与我同龄，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起来时，两只眼睛弯弯的，就像一湾月牙。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
对方没有回答，而我抱着一大堆书尴尬地站在空位旁。
那时，她的旁边分明没有人，为什么还要如此犹豫呢？
身边吵吵闹闹的，就像我那时同样骚乱躁动的内心。
不知受到什么驱动，我竟没在取得她的同意之下就一屁股坐下了，而接下来的整个自习课，她一句话都没与我说。
然而，她与我前桌的男同学聊得格外开心的模样却被我深深记在了心里。
她并不是冷酷的人，反而是个能开怀大笑，能对几乎所有人展露笑颜的人。
我也想要与她建立这样的关系，我也想看见那样的笑容对我绽放。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呢——我与她之间……为何，我又想不起来，甚至都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我究竟……是怎么了？
待到我醒过神，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嗔笑魔女就已来到了我面前。她紧握着笼槛，靠过来的面具之下——那双漆黑的眼中尽是汹涌的愤怒。
“宽恕？你好意思说宽恕？”
“就算你宽恕了又怎样，你能改变无力的现实吗？你能填补欠下的错与遗憾吗？”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居然咧开嘴角，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宽恕就能得到拯救吗！”
“那个，我也不确定。”我弱弱回答。
“啊？那你凭什么说世上充满了宽恕？”
我拾起勇气，继续把内心里的想法向她娓娓道来：“因为我觉得——如果不宽恕，如果不包容的话，这个世界早就无药可救，病入膏盲了。”
“但我们所看见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吗？因为依旧美好，这代表着痛苦得到了消释，罪孽得到了告解，悲伤迷惘不复存在，仇恨误会得以解开，所以，世上理应是充满了宽恕与包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嗔笑魔女颤抖着声音向我问道，眼泪随时都能从那张脸上掉下来。
“我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想你应该也明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松开了手，按在面具上。她痛苦地弯起腰，嘴里依旧喃喃着那句话。
“喂，你没事吧？”
虽说我很讨厌这群魔女，但看到有人难受，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表达出我的关心。
谁知，听到我这句话，她竟自嘲般冷哼了一声。
她直起腰，与我保持距离。
她又问：“你连我都要原谅与宽恕吗？”
听见她如此悲凉的话语，此刻，我竟觉得她脸上的面具并不可怕，反而充满了可悲。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只能这样回答，不能回应她的期待。
而她伸出手，再次按在面具上，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取下来，向我展示她真实的样貌。
“你会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
最后，她退回到那群魔女身边，不再与我对话。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又成功答对一题呢。哎呀呀，真是大事不妙呢。嘻嘻嘻嘻。”
嬉笑魔女再次出现舞台上。
“可是，接下来的题目可是超——绝望级别的难度哦！请听好了，请问我们的公主殿下——”
“最接近数字零的是什么？”
“唔……”
还真把我难住了。
“嘻嘻嘻嘻，是不是很难？这回难住你了吧。嘻嘻嘻嘻，想不出来，想不出来，谁让你那么没有用呢。”
“叽叽喳喳的，你很烦诶！”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要问答案的话，我可是早就想到了，只是在确认而已！”
“啊？什么！”嬉笑魔女吃惊地一退，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嘻嘻嘻，反正你肯定答不对，答案没有好坏之分，只有happy与unhappy.”
“我知道，是要让你们笑是吧？”
我站在笼中，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最接近数字零的，是咬尾蛇。”
“哈？你脑子生锈了吧？这又是什么奇葩答案。”嬉笑魔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拍拍手，让红灯亮起。
见她即将就要施法，让那两面铁刺墙向笑笑靠近，我连忙发声阻止。
“等下！时间还没过去，我的话也还没说完。”
“啊？”嬉笑魔女嫌麻烦似的看向我，“那你说吧，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
“最接近数字零的，是咬尾蛇。而咬尾蛇代表矛盾，矛盾的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最终归于虚无，而虚无最接近数字零。”
魔女们皆沉默不语，唯有悲笑魔女来到我面前。
“说的很好，我对你刮目相看。”她低声道，“但同时，你也让我太失望了。”
“居然会想到这样一个答案，而仅仅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又是远远不够的。”
“不够？哪里不够？”
“你没能道出打破矛盾循环的方式。”
这不在问题的范围之内吧。我在默默吐槽道。
我叹口气，只好对她解释：“很简单啊，只要松开口就行了。”
见她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懂，我便继续解释：“我说的是咬尾蛇啦，咬尾蛇只要松开口，去咬别的，就不会陷入死循环了。”
“不，你不明白‘尾巴’对它的重要性，不然，它不会在明白这个道理的情况下还依旧坚持。”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统一。”
那你能笑一个吗？我很想这样问她。
“是啊……我们无法达成统一，而这——就是最可悲的结果，犹如咬尾蛇一般的结局。”眼泪从她脸庞滑落，面具之下，她仿佛露出了一抹悲伤的笑容。
即便我看不见，可我深深感触到了她悲伤的心灵。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在悲笑魔女退下之后，嬉笑魔女再次回到了舞台上。
“居然把我们之中最不容易笑的家伙弄笑了，”
不是弄哭了吗？
嘛——反正，结果是我赢了。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再答最后一次，剩下的两道题就交给影之骑士。但如果，你们俩个谁都没有答对其中任何一道题的话，都视作失败！”
最后两道题交给笑笑吗？
我看向仍在闭眼休憩的他，感到堪忧。
不论如何，先把最后一题答对再说。
连对了四道题的我犹如胜券在握，我拍拍胸脯，自信地喊道：“放马过来吧！”
“嘻嘻嘻嘻，请问：”
“什么与什么不可兼有？”
“喂！这是两道题吧？”我不敢相信地问。
“这是一道题。你有信心能让我们happy吗？”
“切——不就是一题两空嘛！答案很简单，就是生与死！生与死不可兼有。”我自信地答道。
可嬉笑魔女大声笑了起来。
“哎哟哎哟，不行了，我要笑岔气了。”
“为什么不对？”
“因为这两者本质上可以说是同一种东西。”
“还有二十秒了哦，嘻嘻嘻嘻。”
答案没有好坏之分，只有happy与unhappy.这该死的判定标准究竟是什么啊？该不会真的要看她们之中谁的心情吧？
“青春与衰老！”
“No！”
“幸福与悲伤！”
“No！”
“鱼与熊掌？”
“No no no.”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反义词啊？感觉都被说遍了啊！
等下，或许答案并不是反义词？
那——会是什么？
“十、九、八、七……”
突然，我灵光一闪——
“四、三、二、一——”
“爱与自由！”
在最后一秒，我高声喊出了最后的答案。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是一首出自匈牙利诗人的诗，叫做《自由与爱情》.
但这，会是“正确”的答案吗？
就在我紧张之时，我听见了谁痴痴的笑声。
“你是说，爱与自由不可兼有吗？有意思，我喜欢你的答案。这题就白白送给你好了，反正——”痴笑魔女站在舞台上，与嬉笑魔女并立，“最后的两道题，你们是无论如何也答不出来的。”
“嘻嘻嘻嘻，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这两题就一齐答吧，给你六十秒的时间。”嬉笑魔女说，并看向那边长椅上的人。
“好啊。”那人懒懒答道。
而我匪夷所思地朝那边看过去，竟发现笑笑正翘着腿，坐姿慵懒。
他身上原本穿着的灰色拘束衣竟变成了黑色紧身制服，两旁本来不断朝笑笑靠近的铁刺墙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微微，不要相信魔女，魔女代表谎言，”他看出了我脸上的震惊，便向我解释道，“你中了她们的幻觉，看错了而已。”
“看错了？”
只是看错了而已？那些魔女居然连这些都要骗我！
魔女们皆沉默不语，我抬起头望向空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余五位魔女已将坐在长椅上的笑笑团团包围，而舞台上的痴笑魔女与嬉笑魔女也锁住了前面的路。
“因为有她在，所以，我很快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丝毫不慌乱，仿佛胜券在握。
“死亡是爱，死亡是自由。”
“如何？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毕竟，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配到达生命终点的。”他摊出一只手掌，表情张狂，语气讽刺。
“魔女，准备好——接受死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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