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秋刚过,国庆长假就要到了,警察们首先得看着值班表,寻思着怎么调、换班,争取把假期的天数拉到最长,然后开始筹划到哪里玩玩,一年当中也就这么几天可以好好陪陪家人。杨盛和余谦也想着一起去杭州转转,那边正好有同学。可是,鲁大队长依然惦记着去年的那具水中尸体,这几日正好空闲,就把大家拉到明州市解剖中心。
这具尸体躺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之所以没有火化,就是因为存在疑点。何大师他们来来回回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估计兴趣不是很浓,余谦当然积极的,疑难案件才有意思。
尸体发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败,现在打开还有点臭味,根据骨骼及牙齿情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黑色头发,长10cm左右,稍有点黄染,左上臂有个虎头文身,据说当时衣着不完整,支离破碎的缠在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之类物品。
从头到脚,杂乱分布着大小不等的创口,有的创口下面骨头折断,这些创口、骨折以及衣物破碎情况,经过分析,大部分都是船的螺旋桨击打形成,唯有头部的骨折线是个问题。根据尸体肺组织内的硅藻检验,肺内有大量硅藻,很可能是溺水死亡。
去年,已经多次组织专家对这个尸体进行会诊,意见有些分歧。有专家认为,死者符合溺水死亡,尸体在水里遭到螺旋桨打击,形成创口及骨折,头部骨折虽然不是螺旋桨直接击打形成,但可能是被船体或其他物体碰撞形成,因此,他人杀害的可能性较小。但也有专家认为,头部骨折像是棍棒类工具至少两次击打形成,不能排除别人侵害可能。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的确很难搞清楚,即使是所谓的真理,也会有被后人推翻的时候,再形成新的真理。何况,法医学专业的很多推断,主观性极大,经验有时候比理论重要的多,于是,几个经验丰富的专家在一起,往往得出多个不同的意见。何大师对这个骨折情况也有些迷惘。
余谦仔细触摸着颅骨上的骨折线,满脑子都是棍棒类工具形成骨折的特征,如果没有其他干扰,这基本就可以认定是棍棒形成,并且是铁质的。余谦的经验是不丰富的,应该说还没什么经验,所以思维也是简单的,越看越觉得是铁质棍棒打击形成。嘴里也忍不住念叨着,在场的人听了也只是笑一笑,不置可否,去年,他们已经听的够多了。杨盛在旁边倒也是积极的很,围着尸体转来转去,虽然没看懂啥,至少记住了这个尸体是啥样的。
鲁大不是专业法医,但一个老刑警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这个人死的没那么简单,也或许是责任心的缘故,毕竟是有疑点的,不搞清楚,心里不安。
“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必须得不断重视,这尸体已经没法辨认,取些骨头,去一趟部里,把DNA数据搞出来,有备无患。然后再做一遍寻尸启示的工作,放开做,能用的上的媒体都用,现在互联网发达了,我们不能只停留在传统的电视和报纸上。离国庆假期还有几天,组织几个人,以现场为中心,再排查一次。”鲁大说的很坚决也很严肃。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拼搏,所谓砥砺前行,如是也。
余谦又得去北京了,准备假期结束就出发,除了依然要带上骨头外,他收集了关于这个尸体的所有材料,得让部里的专家们好好研究研究,对于他来说,又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
杨盛则有自己的心事,跟哥哥杨继谈了好久,叫他到明州来,可是哥哥就是不同意。父母在,不远游。杨继确实不愿离开家乡,母亲年事已高,多年的辛苦劳作,身体状况也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如何放心的下?况且,弟弟刚到明州,立足未稳,自己过去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烦。但现在的状况,始终不能让自己满意,打工这些年,忙的跟陀螺一样,收入仍然不高,除去偿还家庭债务,也就能维持家用,根本谈不上积蓄。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说谈恋爱,相亲都不敢想,不小心遇到个嫌贫爱富的,自己难堪也就算了,老娘还得跟着难过,这是无法接受的。
尽管读书不多,生活艰苦,但贫穷并未限制他的想象力,杨继一直没有放弃发家致富的梦想并默默的努力着,可惜这年头,靠自己的双手可以生活,要想致富,一个字——难!
哥哥的心思,弟弟自然非常明白,杨盛深思熟虑之后,给母亲写了封长长的信,希望母亲能劝说哥哥,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哥哥如此状况下长期生活下去,为了这个家,亲爱的哥哥已经放弃太多,付出太多。每每思及,心急如焚,一天都不能等下去。
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一天,只有清河分局食堂的早晨,依然日复一日的热闹,假期前一天,上班的人们兴致很高,但效率一般很低,基本无心工作。大家都在讨论和憧憬着远行,孩子们更是激动,既不需要上学又可以出去玩,那是何等的美好。杨盛和余谦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杭州的风景,杨盛还时不时的偷瞄乔师姐,自从医院的情感波动以后,他现在早餐的欲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烈。
忽然间,食堂里手机响声此起彼伏,特别是刑大的人,饭还没吃完都站起来,纷纷离去,脸色十分难看,家属们的脸色除了不好看以外,已经开始抱怨,因为,所有的出行计划立刻泡汤了,高兴的情绪瞬间降至冰点。
警察的人生,是一个不能有承诺和计划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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