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华（三）

老二来了有些日子了，他基本和老华保持着一致的作息习惯。因为夜里总是要折腾着醒一阵，早上他们能睡到八点左右，阿霞做好早饭，他们也就醒了。

天气好的时候，吃过饭三个人照例要出去走一圈。有时候老华执拗着不愿意走路，老二就推着轮椅，老华会乖乖坐上去。他们会在大门外的小菜市场来回走几圈，顺手再买些菜回家。

阿霞常常会给老华手里塞棵葱叶子或菠菜苗，这时候的老华会难得地安静。他靠坐在轮椅上，手上捏着菜苗，细细地看上半天。小区里常有路过的老同事上前和老华打招呼，阿霞轻抚着老华的肩膀，笑呵呵地聊上几句。

回到家里，他们早早吃过午饭，老华就要睡午觉了。老二照例照看老华，阿霞就收拾家务。自从老二来家里，她心里的弦儿松驰了不少。若老二能踏踏实实地待下去，对他们哥俩应该都是最好的安排吧。算起来啊，老二老伴儿走了也都好几年了，老二守着庄稼守着老屋守着老伴的画像，独居了好几年。老华这一病，老二能肯来陪着照顾大哥，也算是了却心愿吧。

午后，他们围坐在客厅里，阿霞拿出以前的影集，把照片一张张铺在茶几上，拿起来翻看着，老二也参与进来，指着泛黄的相片，对老华讲讲他的过去。

相片里年轻的老华，青涩的国字脸，眉毛浓黑，背着帆布挎包在校园里；在新单位的迎新仪式上和一群同样的年轻人一起臂带红袖章；再下来就是和阿霞小小的结婚合影，再后面就是抱着孩子嬉戏。老照片只有寥寥几张，却跨过了他们漫长的年代。后面的照片颜色越来越艳丽，孩子们的照片多起来了，孩子长大了，也结婚了，又有小宝宝了… …

有张占据了整张影集的宽幅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和客厅墙壁上挂的放大版一样，儿子、媳妇、孙子还有闺女一家。老华和阿霞在最前面的沙发上端正地坐着，眼含笑意。这站照片拍摄于五、六年前，那时的老华只是稍微有些健忘，还没有出现更多的症状。

阳光铺洒进房间，茶几上的照片记录着老华一家曾经的岁月。老华看着照片，抓起几张揉皱了，老二想要从老华手里夺出来，阿霞拦住老二：“由他去吧，老华是真糊涂了啊！

"你说一辈子，临老临老，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也是福份啊？!"

老华抓着一把照片，又撒落到地上，他坐在阿霞和二弟中间的沙发上，咧着嘴无声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