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妈》剧照
2018年5月27日 星期天 晴
这些事情其实是在母亲节想起来的，忘了那天干嘛去了，今天打开文件夹发现写到一半的这篇文章横躺在那里，像是在鄙视我的拖延症。记得那天在微信上给我妈发了一个六块六的红包，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我妈很开心，回了一句“谢谢我的宝贝！”。我妈竟然称呼我是她的宝贝，她可能是太想我了。
我们家属于传统式羞于说爱的家庭，和爸妈一起看情感剧都会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的那种。我小时候曾经在我妈生日的那天给她买了一个发卡，可我妈说她用不上，坚持不收，让我换成自己喜欢的东西。僵持不下我觉得挺不好意思，只能乖乖回去把发卡给退掉了。第一次试探性的表达爱意以失败告终。
第二年我妈生日，我决定来一点实际的，攒了两个周的零花钱，换成一个整张的五块递给我妈，说这是我送的礼，我妈看着我手上的钱笑出泪花儿，但是没有去接那五块钱。我妈的逻辑是，我的零花钱都是她给的，她收回来之后还不是要给我，所以不要做无用功这五块钱还是我拿着自己花。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把五块钱放回了自己的兜里。第二次表达实践，卒。
但是我毫不气垒，越挫越勇，老师都教导我们要让父母知道我们爱他们呀，爱要大声说出来啊，于是我向我爸妈各种明目张胆的示爱，包括但不限于在家长会上大声朗读《我爱我家》一类的作文。
可是呀，老师的教导终究敌不过时间给我们上的课，来自家庭的影响是融进血液里的，我们家的爱就是含蓄内敛的，我也慢慢学会了沉稳，注重实际，也学会了把自己的爱隐藏起来。小学毕业前的母亲节，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回去给妈妈洗一次脚，我觉得太难为情，我妈做事利索迅速，我要真给她打水洗脚说不定就是添乱，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想我妈是知道的，她知道我爱她，这不用表达。
一直到上大学以后，每当母亲节来临，我那几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室友，都显示出对这个节日十二分的重视，和妈妈煲电话粥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并且还要精心挑选礼物寄回家。而我连在微信上给老妈发一条祝福母亲节快乐的信息都觉得别扭，在室友的怂恿下，我还是颤颤巍巍的给老妈发了一个红包。
其实心里很怕老妈再拆我的台，我家其实没有节日互相送祝福这一项，小学以后大学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爸妈生日我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要骂我，因为我自己生日我也记不清，谁的生日我都记不清。很多时候我都是猛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生日，感叹“难怪老妈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是我的常态。
红包发出去之后，我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回复“谢谢女儿”。我知道老妈是开心的，虽然表达的很克制，但是屏幕那边她肯定在笑。
也许是上大学以后，我走的太远，爱再也不能通过生活细节来传达，看得见老妈的努力，她在尝试着转换表述风格，在微信上用各种彩色字体如“祝你开心”“下午好”一类的表情包想和我聊天，每当我看见这种问候，我就知道我妈肯定想我了，立马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我妈一般不爱露脸，但都是秒接，和她闲聊几句，她就很开心。室友的启发，自己的觉悟，隔着2000多公里的距离，我在祖国的南边缓缓学会向爸妈表露我的关心。
每次在家过完寒假，不管最后爸妈多么嫌弃我，哪怕一天标配挨四顿骂，我也再不愿意离开家回学校了，要是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最想家，我会说，离开家的时候最想家。每次收拾行李都是哭丧着脸，眼看着我要走了的那几天，我睡到中午老妈也不骂我了，倒是起来之后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越是这样我越伤感。
去年寒假，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无精打采，行李箱也没收拾好就那样开着摊放在地上，而我摊在沙发上。我妈突然凑过来对我说，“要不我明天送你到火车站吧，正好我去市里面买几件衣服。”我大喜，想着有我妈陪着走一段竟然不那么丧了。我家在一个小镇上，要赶火车得先坐汽车到市里面，大概三个小时的车程。去到我上学的城市更是需要在路上奔波两天。我发现对离家的抗拒，有一半是因为路程漫长，而我是一个人。
我是晚上八点的火车，下午赶到火车站取完票之后，就和老妈在一家宾馆登记，因为等我上火车之后已经没有回镇上的汽车，所以我妈得在宾馆住一晚上，我很疑惑为什么我妈不把宾馆登记在市区里，她说过她要买衣服的。我妈说是因为这个宾馆窗户的朝向正好对着火车站的入口，待会儿她就可以在窗户上一直看着我进站了。
晚上7:20的时候，我出发往火车站入口走，入口离我住的宾馆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外面雨刚刚小了一点，我穿着白鞋子很怕弄脏，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慢慢的往前挪，想起我妈说的话，忍不住回头，她果然站在三楼窗口望着我，屋里亮着灯，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个剪影。等我走到第一个检票口，回头望她，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到安检口，她依然没有动，相隔越来越远，她的身体只缩成远处房间光亮下的一个小黑点。把行李提上传送带，我不争气的满眼泪花，想到我就这么走了，我妈还得一个人在宾馆住一晚上，一个人多无聊啊。
我一路想着我妈，刚刚逛街的时候她只顾着给我买衣服，花了将近一千块，我都觉得花太多了，可是她担心的问题却是买这么厚两件衣服我提着会很重。想着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护着我了，越想越难过。
这次寒假在家，在舅舅家吃饭的时候我夸赞了舅妈有一道土豆焖鸡的菜做的特别好，我吃了好多。之后几天在家，我发现，我们家的鸡也开始混着土豆焖了，以前我们家鸡肉都是和青椒一起炒的，我知道这是我妈特意学的，做给我吃的，一直到我寒假结束，我家吃饭一直有这一道菜。
我又想起来过年的时候我表姐回忆起他们上学的时光，那时候我妈还年轻，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铁血”班主任，严厉，认真，所有的事情都是井井有条。然后我就出生了。从前的日子分为我出生之前和我出生之后。我来到这个世界，世界开始变得手忙脚乱。但是在我所有记忆里，我妈都是柔和的，甚至是反过来被我“欺负”，只要我任性，我妈就束手无策。讲道理，有时候是我妈赢，有时候我也会赢，反正没有武力威胁，我和妈妈辩论起来更加肆无忌惮，有时候把她气得够呛。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瞪我一眼可能算是对我最重的一种惩罚了，做错事我妈只会和我讲道理，在我们那个小镇，没有挨过打的孩子就已经很罕见了，我连挨骂都少之又少，少的我都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挨骂过。我妈雷厉风行，怎么会对我束手无策呢，现在想想，哪是因为我有多厉害，还不是因为我被她当做了世界的中心，作为这个世界的中心，我控制了她的喜怒哀乐。面对世界中心，老妈选择自动缴械投降。
在我表姐的记忆里，我小时候一点都不听话，哭起来哄也哄不好，我是这样的不听话，但在我妈那里也是超甜蜜的回忆，要不是我的姐姐们回忆，从我妈口中知道的，我一直以为我小时候是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孩子。
想起寒假，老妈谈起以后，她预想的晚年，都和我有关。想到这些，又幸福又感动，加上还没适应的离别，我在火车上泪光闪烁，有时控制不住忽而做出大哭的架势又赶紧刹住，不住抹眼泪。对面啃着鸭脖的男生看着我极度扭曲的表情吓得不轻。
不久前外公过生日的时候，我坚持给他买了一个生日蛋糕，没想到效果极好，因为我的起哄，一大家子人，包括我妈妈那一辈围着外公唱生日歌，外公又难为情又开心，我想，等我妈生日的时候，我也要给她定一个生日蛋糕，上面要写上“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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