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

赵四在我身后说：“我跑动不动了，你站后场吧。”

我回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他，说，“好吧，你前面蹲着去。”

一局羽毛球混双比赛很快结束了，我和赵四作为搭档惨败。

“我不是球技烂，我完全输在了体力上……” 赵四拖着球拍挪到场边，然后就地躺下。

是是是，你这个老弱病残…… 我用脚尖踢了踢如一滩烂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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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跟我是同事，我们住在相邻的小区，每天坐同一趟班车上下班。

得知每周公司羽毛球协会有固定包场训练后，赵四每次都跟我一起拼车去球场，打完球再一起拼车回家。

平时的他看上去有点木讷，话不多，总是傻呵呵的笑；打球的时候，他却相当认真，总是拼尽了全身力气去接球；然而微胖的他跑动不了多久就会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即便如此，他还非常上进，闲不住地到处找搭档打双打。

“那个小伙子很拼啊！”球会的前辈们如此评价赵四。

“爱丽丝你别小看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打得过张飞了。”赵四再一次在球场上被虐杀完爆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张飞是我们公司球队的二号男单种子选手，评时训练时菜鸟们根本不敢去挑战他。

我拍拍赵四的肩膀：“小伙子，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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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直跟着爸妈住，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这让我这样每天下班后还要挣扎着买菜做饭或者纠结点哪家外卖的人艳羡不已。赵四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每天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我还要听我爸妈的话，何况我妈做饭还不好吃。”因此，每周五下班后，赵四都会故意跑去市区溜达一圈，找一家饭馆大吃一顿，饭后再一个人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每周都一个人去看电影？”我听了有点惊讶又好笑。

“这有什么？我活了二十四岁，一直都是一个人看电影！”赵四有点愠恼。

“好吧，”我强忍笑意，“你爸妈是不是一直不让你谈恋爱？”

“不是，他们已经给我安排了无数次相亲了……”赵四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我很同情地安慰他：“没关系，你还小，以后女朋友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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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我对赵四的所有同情完全是自作多情。

因为我发现，赵四的微胖、运动无能、母胎单身都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相当彪悍。

某个周五下午，我和赵四在回家的班车上。我自言自语：“今晚吃什么好呢？”

赵四说：“我打算去市区吃蟹肉煲，要不要一起？”

我摇摇头：“太累了，不想走太远。我还是在小区门口吃碗牛肉面吧。”

赵四说：“那一起吧。”

在狭小的面馆里，我俩喝着汽水百无聊赖地等面条上桌。我开启了尬聊模式。

“赵四，你在来公司之前是做什么的？”

“啊，我是老师。”

“哦？你还当过老师？小学还是中学？”

“都不是，其实是兴趣班。”

“哦，兴趣班啊。你教什么的？”

“桥牌。”

“噗……”

我一口汽水喷出来。

“你会打桥牌？桥牌还有兴趣班？家长愿意花钱送小孩去凑局子打牌？”

赵四很严肃地说：“什么叫凑局子？！桥牌可是很正经的竞技项目，我教一个小孩学费过万的。”

我目瞪口呆。

我随即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问题：“教桥牌这么挣钱，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当老师，反而来我们公司？”

赵四叹了口气：“我从小就喜欢打桥牌，从大学开始教桥牌，可是教了几年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当兴趣变成职业时，就没那么有趣了。”

我立刻嗅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追问：“你……是不是桥牌很厉害？”

“嗯。”

“……有多厉害？”

“我曾经是上海队的，拿过全国锦标赛个人和团体冠军。”赵四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扒拉着刚上桌的面条。

我的牛肉面在面前袅袅地冒着白汽，而隔着白汽看桌子对面的赵四，仿佛一尊大神。

“你怎么不吃？”赵四吞下一大块牛肉，抬头看看呆若木鸡的我。

“你……竟然……卧槽……”以往赵四的各种笨拙、我对他开的各种玩笑在我眼前一一飘过，飘散之后剩下六个大字：有眼不识泰山。

那顿牛肉面是我请的。

赵四吃得心满意足，回家后给我发了条信息：如果你想学桥牌的话，可以享受“万元课程免费学，一对一名师辅导”。

我想到了《请回答1988》里面的崔泽。那个围棋九段的天才少年，因为不会系鞋带常常被小伙伴们嘲笑。

生活总是如此狗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