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

赵四

我老家的邻居赵四——不是电视剧《乡村爱情》里的赵四——他大名本来就叫赵四，当家以后，不想再在村子里待了，想出去找事做，想发大财。以前老掌柜在的时候，没有赵四什么事。老赵家几十口子人，十里八乡都是一个大家子。当然是老掌柜说了算。那时候赵四就像个二流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后来弟兄几个都娶了媳妇，又都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大大小小几十口子人在一口大锅里搅稀稠，矛盾自然就多了起来，隔三差五就得吵上一架，闹得鸡飞狗跳，就是邻居也给搅得鸡犬不宁，无奈之下，老掌柜就给弟兄几个分了家。

分家单过以后，弟兄们妯娌们反而更亲了。不仅吵架没有了，就是和外姓人有了摩擦，老赵家弟兄几个还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八十年代，越来越多的农村人不愿意再在地里刨食，趁着政策好，人人都在找自己的发财门道。赵四看到村里许多人都到西边的山上挖金矿，于是自己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东挪西凑，借了十万块钱，带着老婆孩子上了山。

几年下来，总算是攒了一点家底，赵四也越来越精明能干。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一想二，有了二想三，有了三想无穷。赵四准备扩大再生产。赵四的三个儿子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而是到山上帮助父亲做着继续发财的梦。赵四也像别的大家族一样，成立了集团公司，大儿子负责开矿，二儿子负责冶炼，三儿子负责销售。雇了百十来个四川安徽甘肃等地的民工。赵四负责全面和调度。经过几年的打拼，赵四的家底像滚雪球一般，超过了千万，成了十里八乡闻名的有钱人。孙子辈的都送到城里读书，还专门请了保姆来招呼，媳妇们都各管一摊子事，赵四老婆则成了大管家。

赵四

摊子一大，事就来了。这不，三个儿子常常来向赵四诉苦，都说自己分管的这摊子事重要。凭心而论，开采、冶炼、销售，都重要，都需要支持，都需要人手，哪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但往往事与愿违。手下工人的分工没有那么细，今天在老大手下干，明天说不定就被老三支出去跑腿了；今天还在坑口里挖矿，干的正欢实呢，很快就被工长喊去炼矿。所以工人队伍极不稳定，人员流动频繁，而且多半累得要死，活也干不利索。工人们更是一肚子火，抱怨婆婆太多，媳妇难做。他们在一起，起哄，说跟喝酒喝多，眼前出现了重影一样，头脑里常常一片焦躁。

三个儿子，都很负责，赵四交待的事，儿子们执行起来从不含糊，不打折扣。但做事的工人们就倒霉了，因为一切的安排最终都要通过工人们来具体操作。常常是一个工人，同时要接到两个甚至三个头领的指令，但工人们又没有分身术，没有三头六臂，以至于赵四的事业处处掣肘，危机四伏。

在一次家庭即集团公司的会议上，三个儿子激烈地吵闹起来后，赵四不堪重负，终于累倒了。对于公司当下艰难的处境，赵四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又过了半年光景，赵四实在撑不下去了，两眼一闭，撒手人寰。他至死也没有弄明白，儿子们都很卖力，工人们也不赖，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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