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本是皇城外京郊的农户,一介村妇怎么跟贾府这皇亲国戚、世家大族攀上关系了呢?
这话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王夫人还是年轻小姑娘的时候,和刘姥姥见过面。
刘姥姥女婿的祖上当过京官,和金陵王家连过宗,号称是王氏一脉相连的亲戚。
其实是看着王家官大掌权,找点由头抱上王家大腿,给人家当侄儿,跟着沾沾光。
后来王氏嫁到了贾府,成了贾政的老婆王夫人。现在年纪大了,听说越发是怜贫惜老,乐善好施。
1
马上到冬天了,刘姥姥家收入微薄,眼看快要揭不开锅了。
怎么办呢,一家五口,三个大人,两个小孩,总不能饿死冻死吧。
姜还是老的辣,刘姥姥灵光一闪,想起了二十年前和王夫人的一面之缘。
刘姥姥寻思着之前走动过,也算是有交情,现在度日艰难,说不定王夫人发发好心,“拔跟汗毛比咱们腰还壮呢”。
侯门深似海,可怎么联系上这个王夫人呢。女儿说“只怕他那门上人也不肯进去告诉”。
刘姥姥的女婿想起来,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周大爷跟自己父亲关系不错,让刘姥姥去找他。
好歹算是在贾府的铜墙铁壁中找到一条缝,透出一丝曙光。
有戏没戏,去试试再说吧。
大清早,刘姥姥梳洗完毕带着外孙板儿进城。
来到荣国府门口,看见满门口的车马,刘姥姥不敢靠近。
这种敬畏感,就像是普通人从五星酒店门口路过,门口停的全是宾利、劳斯莱斯,就算大门敞开,没事也不敢进去闲逛的心虚吧。
于是带着孙子溜到角门。
大门是身份尊贵的老爷们专用的,角门门槛低点,倒可以试试。
到了角门,见几个挺胸叠肚的人在门口闲聊。
刘姥姥蹭过去跟人问好。
蹭是一种什么状态呢,犹犹豫豫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挪过去的样子。
说白了,还是心虚,没底气。
刘姥姥跟人陪笑说:“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烦哪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
那些人都不理她,半天才说,“你远远地那墙畸角儿等他,一会子他家里就有人出来”。
刘姥姥进贾府的第一关就受挫了,果然如女儿预料的,看门人不愿意给她叫人,懒得搭理她,让她自己蹲墙角等着。
这些豪门大户的保安都有一双富贵眼,把人从上到下扫描一遍,大概就清楚你是什么背景,来这有什么事情。
有一个年龄大点的好心人,看刘姥姥祖孙二人可怜,给她指了条路,说周大爷不在家,让她去后门找周瑞的媳妇周大娘。
绕到后门,找了位小孩带路,这才被带到周大娘屋子。
这是刘姥姥第一次迈进荣国府,从正大门到角门,再到后门,总算是找对了门路。
2
见到了周大娘,一通叙旧寒暄。
刘姥姥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姑太太安。若可以令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嫂子转致意罢了。”
这刘姥姥也不太坦诚么,明明都快饿死了,是来讨钱的,还轻描淡写,说的貌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样子。
还说自己是特地来瞧瞧周大娘,其次才想见见王夫人,也是见人说人话的范例了。
还好周大娘是个拎得清的人,不去计较刘姥姥说的鬼话,真心实意想帮刘姥姥。
如果遇上个实心眼的人,真自作多情以为刘姥姥大老远进城是找自己,拉着人家闲扯一天。
或者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愿意管闲事,找个理由把刘姥姥挡走了。
再或者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不给刘姥姥点破,走个形式把刘姥姥打发走了也未可知。
话说这个周大娘是单纯发善心相帮刘姥姥吗?
还真不是。
豪门大户背后是名利场,常在染缸里搅合的人,身上都会沾点钱腥气。
周大娘怎么想的呢?
一来,板儿的爷爷,因职务便利,曾帮周瑞争买田地,周瑞家因走后门获利不少。
二来,周大娘想显摆自己体面,显得自己在王夫人这里是个说的上话、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管怎么样,周大娘既是诚心想促成刘姥姥所求,就是好事。
3
接下来,我们看看周大娘是怎么做的。
周大娘跟刘姥姥说:“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的来了,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
周大娘知道刘姥姥是假亲戚吗,我看是知道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小白兔。
再说了,要是真·血缘关系的亲戚,至于会找到她这里来吗。
周大娘这样说,是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办事理由,也是让刘姥姥牢记并利用这一点。
双方对好话术,都别说漏了嘴。
然后把王夫人退居幕后,王熙凤管家的人事变化情况告诉刘姥姥。
意思是王夫人可以不见,管钱的王熙凤一定要见一见。
说完便安排小丫头,去打探前方情况。
周大娘是熟悉王熙凤日常时间表的,看准了中饭时间最合适。
“咱们先等着去。若迟了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了。再歇了中觉,越发没时候了。”
赶紧拉着刘姥姥和板儿往王熙凤屋来。
4
知道王熙凤还没回来,周大娘安排刘姥姥在前厅等着,自己到后院找到王熙凤的秘书平儿。
跟平儿说清楚刘姥姥来意,又说“当日太太是常会的,所以我带了他过来”。
这话有点狐假虎威的架势了,意思说之前王夫人经常见刘姥姥,今天长辈大老远有事找来了,王熙凤看在姨妈王夫人的面子上,就该见刘姥姥。
看,刚才对好的话术“太太亲戚”这招真好用。
别说是平儿这个小丫头,就是王熙凤,听了这话也要对刘姥姥敬重三分。
至此,刘姥姥的豪门之旅才算是刚刚开始。
从站在贾府门口看围墙,到找到了靠谱的领路人周大娘,再到绕到深宅内院王熙凤的屋子。
一步一步,从外围、到权力边缘,再到权力中心。
就像进了迷宫,只有唯一正确的路径,错了一步,便是死路。
刘姥姥在“机关算尽太聪明”的王熙凤面前得到便宜了吗?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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