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闲谈,真的可以把他们认识的人一个个翻了个遍。每个人在别人的谈资中,好象被剥去了外衣,就那样裸露在公众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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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郊线的公车,因为一个爱拉家常的乘客和乐意说话的司机,一路倒是不闷。
我上车后,下一个站点,上来一个男乘客,应该是这路车的常客,一上车就和司机打招呼,然后就坐在车门边第一个座位,刚好面朝司机,接着就一路攀谈,直到在我前面一个站下车,车上才忽然安静下来。
那种闲谈,真的可以把他们认识的人一个个翻了个遍。每个人在别人的闲谈中,好象被剥去了外衣,就那样裸露在公众的视线里。
这趟车从郊区兴镇开往老市区。
他们一路上起码谈到四个人。
1、乘客问起这路车另一个司机。那个司机可能平时上班时间比较长,也应该是经常出早班车。
司机就似有似无带点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谁能和他比,他整天住在那里,也就在宿舍而已,不如出车。
乘客:听说,他一年360天都上班,连除夕都在那里。
司机:我们这种活,就是360天,天天都得干。
乘客:不是,那他过年总得回家吧。
司机:回肯定回,问题是他回哪个家?谁都回家的。
乘客:他老母住在兴镇。
司机:就是说,回哪个家。老婆家?老母家?宿舍家?都是有一张床,都算家。
乘客:他好象住在海关后面。(就是住在城里)
司机:这路车的司机们几乎都是兴镇那边的人,近呀,不然谁喜欢整天那么跑,早上天不亮出发,回去天乌地暗。就他不住那。
(听得出那个非兴镇的司机在平时在同事那里可能没少被编排。就是因为住得远,经常住宿舍,既然住宿舍,干脆多加班,那肯定多领钱,一个另类的人多领钱,总是会引起眼红。)
2、乘客继续提起另外一个司机。
乘客:现在很少见那个司机出车。好象那天他的车趴在哪,哦,和人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司机:他是干着玩的。他儿子开厂子,他并不把这个看得多重。
乘客:他去帮儿子干活?
司机:哎,只要有其他事情,家里什么事的,他就不来。而且他老母也老了,最近也不太好。只要有其他可以干的,谁愿意来当公交司机。
乘客:现在路很难走,司机得全神贯注。
司机:这是全社会最低的职业。
乘客:也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谁都能当,你们的证可是难得呀。
司机:考就行了。你真不知道,我们连灰工(泥瓦匠)都比不上。
乘客:灰工要在露天作业,那比得上你们,冷了,里面避风,热了有空调。灰工经常夜里还要干。
司机:我们不等于夜里也干?你看我今天天不亮,已经在路上。晚上回去也是天乌地暗。你以为我们一个月几千块就那么轻松拿?灰工现在每天是几百块,你看,阿谁,你认识的,他们夫妻,每天都是以千来计算的。
乘客:现在灰工是很好赚。
司机:还不止,他们现在老是自己收康课(活儿),根本不要通过雇主,自己几个人直接和房主联系,那赚的都是净的。
3、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提起一个低保户----米钱伯。
这个米钱伯,夫妻没有孩子,收养了一个女孩,但女孩嫁出去了。说到现在大家都不搞找女婿入赘的事情,说是太麻烦。反正最后就是死了有人收就行,招个人进去是自找啰嗦。好的,不愿入赘,不好呢,你不如不要。所以还是嫁出去好,反而有生路,而且,女孩也好,男孩也好,责任在那,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然后就说米钱伯现在每天挑个担卖米钱,很好赚。一个米钱进货价是0.78元,而他卖出时2元也卖,1.5元也卖,现在基本卖1.5元。而他的生意一直还不错。所以,轻轻松松每天赚一些。
乘客:那是很好赚。也是,低保每月只有几百块,也没有医保,是得赚点贴补贴补家用。
(兴镇米钱是这里比较出名的小吃,糯米做的,我还比较喜欢,兴镇那边做出来的就是另外好吃。在城里一个真的要2块钱的,有时还不止。原来进货价只有0.78元。)
4、不知他们话题是怎么转的,转到一个他们叫“大公”的人,就是一个有特别技术的人,在彩奇干过。(彩奇是兴镇那一片有名的日化厂,生产洗发水起家,大家公认该公司工资比较高。)
话说这个“大公”工资很高,说在90年代,每个月收入经常可以达到1万块,那时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而且不止工资,因为他技术很好,很多厂拉他进去,给他一点股份,这股份的收入就更多。所以,这是一个先富起来的人。这样的人,那时他也不买房,就还是在老屋住着。他们叹息如果他愿意买,当时不知可以买多少套房子。
而最可惜的是,他的钱留不住。为什么?赌!他就那么爱赌。而十赌九输。那些人,都是比他年轻的,串通起来吃他,而他并不知道。他们一块唱戏,有的人在他旁边帮他,从牌面看,也真的是在帮他,奈何,通盘是被控制的,所以他的钱就那么哗啦啦的流出去了。有时侯就是打麻将,三缺一,三个人就专等他,等着吃他,他不明就里,就这样掉坑里。
可因为他来钱快,就是改不了这毛病。
后来,后来怎么样?这个人穷病交加死了。
众生相就在乘客和司机的交谈中浮了出来。让这次心血来潮的老市区公交之旅多了不少素材。
2020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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