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日日夜夜间,数不清的香烟点燃又熄灭,文档里一句短暂的话“天黑后,我总能见到她……”。
光标孤零零地闪烁,再敲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
许是又一次天亮,终于撑不住,何有七爬上了床。
没有梦。
一个叛逆多么值钱的年代,何有七活在这里面。
电话总是在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
“何有七!你干嘛呢?”
“睡觉。”
“我在这等你半个钟头了,你还在睡觉!怎么不睡死你!”
……
“五分钟不到,你就别再找我啦!”
电话挂断了,何有七还闭着眼,等天花板慢慢清晰起来,那白色看起来多么干净。
“你对咱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在一起快半年了,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抻着我吗?”
“半年,很久了吗。”
“何有七!你是不是没打算和我结婚!”
“……”
“可心年后就要结婚了!咱俩还没个下文!你知道我妈每次问我什么打算我得编多少瞎话呼弄她吗!我不问你,你压根就不去想该怎么对我负责吧!”
“我还没打算过结婚。”
“算我瞎了眼!”
钱小玲把手里的杯子快要攥出了响,她的火气何有七永远只要几个字就能点燃。
“哼……何有七!你永远这么自私,只考虑你自己!你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那么多人排着队想娶我,我居然还像个傻子一样做梦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
何有七抬起头来看着钱小玲,声音很平静。
“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出息对吗。”
一次约会,终于还是不欢而散。
他坐在黑暗里,闭着眼,仔细听那些环佩叮当,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
黑暗有何不好,直到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粉碎所有宁静祥和。
五百年,烈焰焚嗜……
“天命不可违。”
吟诵般的声音密布,那句简单的话,衬托着她的呐喊。
何有七在熊熊火焰之间感受到阵阵寒栗,汗毛不自觉一阵阵站起。
一副铁链粗过她柔软的双臂,把整个人悬挂在烈焰铸就的山巅。
泪再多,又如何,熄不灭这漫天铺遍的地火,天雷在乌云间滚滚而动,每一下都是天诛地灭的折磨。
她的声音像撕裂地府的哀嚎,在这片不容生息的天地间汇合。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被折磨。
又一道雷霆劈落,火焰似添了新生,峰苗争抢着去攀附那具玲珑肉骨,让她的叫喊在天地间更加响彻。
何有七的眼睛不敢眨动,五百年间“吱吱”作响的,是倔强间不肯熄灭的那个魂魄,焚尽的肉身散落四方,无从搜敛,更不必提说安放。
他怔在当下,更停在了那个妖的身后,看着她慢慢退去皮肉,只剩下不再有丝毫痛处的裸魂孤零零飘荡。
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后,烈火不再,雪便开始浩浩荡荡飘落。
初时,邈邈余烟游荡,渐渐,刺骨极寒接替熊熊热浪,吞噬寰宇的不再是躁动,而是死一般的寂。
霜雪何曾有悲悸,冰封不动是人心。
“天命不可违。”
吟诵般的声音密布,那句简单的话,填补了着她再不出口的呐喊。
烈火的痛灼尽肉身,那魂所触及的,是钻入血脉无可逃避的寒冷,冷到,凌迟般的痛。
风雪中飘零的冰片,只穿皮肉,却不碰筋骨。
她身下阵阵不断鲜艳的殷红,洁白的雪,融不化的片片苦楚。
肉身早已不再,那份折磨又来自何方。
指尖悬挂的冰垂,眉宇间遍布的寒霜,何曾退却的眼神,只游离于生死,不贪恋丝毫停歇。
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后,寒冰退却,高高坠落的那个她,仍旧摆脱不掉侵入骸骨的枷锁。
发也凌,衫也落,千年前焚尽的那副躯,星星点点,散落天涯,铺满这一切,化作无垠黄沙,填满她整个天涯。
锁链似在沙漠下生了足,随她去每个角落,不曾松落,磨破那身不断新长的雪肌,执执地扣住,不懈分毫。
一个老妇步履蹒跚,在被她的念掀起的阵阵飞沙间走出,选了一个地界,撑起几张朴素的桌椅,一座石桥,在身边慢慢浮现。
她走了许久,沙飞来,裹挟着那具玲珑的身躯,一袭华裟终于落了地,焦也似的那瀑长发,被冠束起,不再游荡红尘之外。
“妖儿,最难的过去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最难的,都过去了吗?”
“肉身散尽,寒冰灼身,一千年,还有什么比这更苦?”
她看着那座永生踏不上的桥,伤和痛都在心里。
“最苦的,怕是才刚刚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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