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坐在屋脊上，手里拎着瓶酒，时而喝上两口。
那房顶不知何时被人掀起了两块瓦片，月亮就穿过屋顶，在房间中央投下了一方清清冷冷的光。
女孩已经走了，那个傻女孩，大约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正一边难过，一边咬着牙努力向前走呢。
那个傻女孩。
多亏了那个傻女孩，不然，估计她没有那个力气走到今天。
侠客翻身下了屋顶，走到女孩房间的隔壁，推开门，里面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客栈房间，朴素，干净。
侠客合上门，转身坐到了桌前。桌上有面镜子，她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揭下自己的面具，面具之下，显是一张清秀的女孩的脸。
她放下头发，用梳子仔细理顺。
她照了一下镜子，许久没看到这张脸，镜子里的人竟显得有些陌生。
她搬来了一只浴桶，脱下一身侠客装束，解开束胸，跨入浴桶。
女孩越长大，就越不好骗，这几日，她找不到机会离开女孩的身边，加之身上有伤，便一直未曾沐浴。不过，以后，就再不会这样了。
还未好全的手臂在温热的水中隐隐作痛，侠客，不，是她已顾不上这些。雾气蒸腾中，酒意随之往上涌。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头靠在浴桶的边沿上，就这么朦朦胧胧地要睡着了。
她太累了，这么多年。
一边装成一个侠客，一边照顾着小女孩。
女孩不知，表面安稳的生活背后，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还要应付女孩的怪脾气。
好难。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在今天结束了。
她该感到解脱，可她怎么觉得心情那样沉重，沉重到她只想缓缓沉入水底，就此一睡，不起。
朦胧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曾和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一同生活在繁花盛开的山谷。她每日晨起练剑，希望自己有天能成为举世无双的剑客。小女孩就陪在她身旁，嬉闹，玩耍。
终于有天，她练成了想要的武功，却同时发现，哪里有，举世无双的剑客。而那欢声笑语，蝴蝶翩飞的日子，已随风飘远了。
梦境渐渐斑驳，褪色，如日久的墙皮，片片剥落。
梦里忽然下起了雨，雨势渐大，把脱落的墙皮，褪去的颜色都冲刷干净，唯余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她与女孩的旧时光。
她猛然间惊醒，从水里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的头发已被浸湿，满头满脸都是水。水珠顺着她的两颊纷纷滚落。
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站起身来。浴桶中的水早已凉透了。
她擦干身体，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最普通的，女孩的衣服。
对镜，略施粉黛，再将半干的发松松挽一个髻。
再站在镜前，仿似换了一个人。
她拿起靠在桌旁的行囊，掩上门。清冷的月光轻轻笼住她。她带着月光，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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