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学徒的林炳辉,起早贪黑,吃住都在店里。
他是个灵光的青年,嘴勤、眼勤、手勤、腿勤,用老辈人的说法就是“眼里有活儿”,每天在店铺里忙前忙后,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扫洒除尘、招呼顾客、生火起炉、炼铁锤铁、给师傅打下手……
师傅制作铁画时,他并不急于求成,只在一旁默默观看,边看边留心铁画的细节处理。看了一个月之后,他对锻造铁画的流程、步骤以及各环节的关键之处都有了基本认知,整套流程包括选料、锻打、焊接、修剪、烘漆、钉板、装框等步骤。
同样,这半个月里,袁成毅也在观察着他。林炳辉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以及他的机动灵活、有眼力见儿,他全都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
他的长子袁钢一直跟在身边学艺,可惜资质平庸,十来年了也没学出个名堂。前前后后收的学徒不下十个,有半途而废的,有学艺不精自谋出路的,也有出师后又改行的,没有一个学得铁画精髓的。
正当他感叹一身绝学要荒废之即,没想到,林炳辉居然歪打误撞地找来了,而这孩子又有着超凡的悟性,的确是可造之材。真是天意啊!他决定好好培养这个小徒弟。
一日,他语重心长地对徒弟说:“做铁画可不是简单的打铁,它需要匠人不停地思索、用心处理细微之处。一个月来,你对铁画制作已经有了全面了解,如果仍然坚持学习这门技艺,师傅愿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你。”
林炳辉喜出望外,连忙表明心迹:“我是真心喜欢铁画技艺,此生学艺之心不会泯灭,谢谢师傅对我的厚爱,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你是想做普通的铁画艺人,还是想做高超的艺人?”他又问道。
“徒儿要做师傅这样手艺高超的铁画大师。”炳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铁画是打铁与国画相结合的艺术。做普通艺人,只需对照画稿打造铁画即可,如果做高超艺人,就得研习水墨画技法了,你可愿意习画?”他试探着问。
“我愿意。师傅,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学好这门技艺,吃多少苦,学多少技能我都愿意。”炳辉非常坚定地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炳辉,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以你的资质,学习国画并不是难事!”袁成毅对徒弟很有信心。
此后,林炳辉“两条腿”走路,一边学习画艺,一边研习锻造铁画。
袁成毅果然没有食言,悉心教他国画技法,甚至将最为精妙的“皴”笔技法也毫无保留地传授于他。打造铁画时,也会给他讲解各个环节的关键节点与处理方法,并指导他自己动手打造画面简单的小幅铁画。
反观林炳辉,真得是罕见的热爱铁画艺术之人。他如痴如醉、沉迷其中,无论绘画还是铁画,一头扎进去,不知白天黑夜地又画又锤。日子久了,店里的伙计、袁钢、袁成毅,甚至往来顾客都知道他的“痴迷”,戏称他为“铁画大痴”。他完全不以为意,仍然不分昼夜地钻研着。
一年后,林炳辉画艺与铁艺突飞猛进。
一日,他从自己完成的国画作品中选出比较满意的《西山春色图》,准备以它为画稿锻造成铁画作品。
细细观瞧成品画稿,他在心里确定了铁画画面的布局,然后选取了一大块适合的铁片放入炉中冶炼,目测火候恰到好处时,快速将其取出,放在铁砧板上翻来覆去地锤打,冷却后再加热、再锤打,如此反复,那块大铁片就被他锻打成坯了,图稿中的西山也就有了雏形。
雏形只是山的轮廓,粗犷的它只有山形而无山神,林炳辉又用镊、钳、刀、剪等工具在其上用心地夹、刻、剪……一番精细操作之后,西山的层次感、线条感终于显现出来。他左端详右端详,眼前的西山总算有了点儿意思,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下一个环节。
花草树木比山的制作还要费些心力。
先锻造树木吧,他选了一块小铁料,加热锤打成树坯,又选了多个细度不一的铁条,轻敲慢打成树枝、树叶,并用更小的刀、剪、钳、报等工具对它们逐一整形。
花草的锻造也如法炮制,小铁片捶打成花朵、粗叶雏形,铁条捶打成细叶及花蕊,然后对其整形。
小部件太多,更需精细雕琢、锻制,费时又费力,他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才完成西山和花草树木的锤锻。
接下来的工序至关重要,就是通过焊接将所有成型的部件组合在一起。
林炳辉深知焊接最为精细,容不得半点儿马虎。他非常慎重地将各种部件按照画比对好位置。然后逐一高温热炼,在火候恰到好处时将其取出,用纯银加铜粉将本该组合的部件焊接在一起。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焊接的工序又用了三天。看着那么多零散的大小、粗细、薄厚不同的部件那么天一无缝、均匀牢固地接合在一起,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又仔细观瞧了自己的作品,发现细节之处仍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花蕊的部位延展不足,树叶的纹路不够明晰,山峰处的凉亭的翘檐曲度不够……他拿出那套工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修剪整理。
经过这一次的修剪整理,剔除了作品中的小瑕疵,《西山春色图》更加完美了。
铁制品易生锈,为了保持铁画长久美观,他给铁画喷上了一层黑漆,待黑漆干透后,他郑重其事地把作品钉到白色的底板上,并将其装框成画。
经过上述所有工序,他的铁画作品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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