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在深圳工作的时候,我认识过一个女孩,与我同事合租一套房子。我第一次去同事家吃饭的时候,她对我们都很热情,几乎有些讨好的意味。
她叫阿纯,长得秀气,身材瘦小,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架势。但当我从同事口重知悉阿纯的情况,只叹人不可貌相。在那个很多同龄女孩还未经人事的年纪,她已经进出产科医院人流5次,每次都是与不同的男朋友。我惊奇的原因有二,其一惊叹她身体真不错!其二惊叹“被始乱终弃”这个坑她好像已经在里面安家筑寨。
阿纯倒也乐于与我们分享,于是我脑海中这个拼图逐渐完整了。第一个是高中同学,第二个是大学时认识的保安,第三个是第一份工作的老板(有家室),第四个是出去旅行遇见的驴友,第五个是酒吧被搭讪然后认识的男人。我试图从她的描述中找到这些男人的共同点,发现有两个:一、性别男,二、对她渣。
之所以强调“对她渣”是因为这些人里,高中同学现在已经成了安分的奶爸,老板回归家庭以后成了模范丈夫,驴友扔下她继续仗剑走天涯过程中结婚了,保安和酒吧男都不知所踪。
就在我听完她的故事以后不久,同事说阿纯又恋爱了。
我们几乎按奈不住自己八卦的小心心,鸡冻的打听这回又会是什么样的奇葩。
结果很失望。
阿纯第六任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普通男人,公司职员,背景单纯,笑起来还有点可爱。曾经有过一个初恋女友,这次对阿纯一见倾心。有一段时间,阿纯过得很快乐,简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眼角嘴边都掩不住的笑。当我们都以为阿纯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时,阿纯进了医院。这次不是产科,而是外伤。普通男人把阿纯打的眼角开裂,需要缝针。我们去看她的时候脸是肿的,一个眼睛包起来,身上也有青紫的痕迹。看着她用另一只眼努力给我们挤出笑意,我和同事都哭了。
后来阿纯回了老家,我们再没联系过。
多年后,当我看完《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又模模糊糊想起阿纯——简直是现实版的松子。我也回想起来阿纯在向我们倾诉的时候,提过她的成长经历。她出生于内地某小县城,爸爸有公职,妈妈没有工作。她有个姐姐,爸爸为了想要个儿子悄悄生下她,一看又是闺女,立马送回乡下,找了个远房亲戚“帮忙抚养”,她之后还有两个小妹妹,一个夭折,一个送的更远已经失去了联系。直到生出第五个,也就是她弟弟。
在那个年代某些地方这种故事常见到不值得一提,女婴如草芥,长大且已不易,更何谈身心健康。阿纯在亲戚家长到五岁,说是被抚养,其实与一个野孩子差不多,厚厚的头发里面全是虱子,脸上挂着鼻涕,经常与狗睡在一起——至少狗儿对她有回应。她被父母接回城里的时候,爸爸因为超生被举报,公职已然没有了,所以开了一个小卖部维持生活。虽说回到了自己家,但阿纯还是隐形人,只有爸爸喝了酒想要发泄情绪的时候,她才被揪出来,非骂既打。妈妈在哪里?妈妈怀里抱着弟弟,用手捂住弟弟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
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人,是无法想象阳光有多温暖的,也无法传递这种温暖。
所以从未被好好爱过的阿纯,面对爱,永远都是乞求的姿势。但这种内心深处对爱的祈求,往往会演化成外在的“牺牲”“圣母”“付出一切”。只要有人对她感兴趣,她便很快的进入关系,像团橡皮泥一样任对方想揉搓成什么样,又像一只八爪鱼,“缠”住对方就不松手。对方开始觉得她可怜可爱,最终会觉得窒息,因为她所有的付出与妥协背后都是一种控制的手段——你看我都这样了,你难道不能多爱我一点吗?
不好意思,成人的世界里,答案是不能。因为内疚不能让人产生热情,只会让人逃跑。
所以她经历过的男人,逐渐都被她“改造”成了“渣男”。曾看过一个说法,说某些女孩有“吸渣体质”,在我看来,更准确是“渣男孵化器”。且不说这些男人确实各有各的不地道,但换个角度来看,不论谁被诱惑到沼泽发现自己深陷泥泞之时,第一反应都是不顾一切的逃离。阿纯所付出的所谓“爱”,是有毒的,也是交换的砝码,背后藏着深深地愤怒和恐惧,这不是理想爱情中的你侬我侬,而是吞噬与被吞噬。
每段崩坏的关系中,没有谁是无辜的。
对于有与阿纯相似经验的女孩来说,我这样的看法非常残酷。但现实如此,若想要跳出死循坏,就得跳出受害者的角色,承担自己那部分责任,披荆斩棘,在血肉模糊中探索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怪原生家庭,怪天下没有好男人,怪自己命运不好,都无济于事。“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说到底,这个世界对弱者没有多少同情。否则也不会有大量吃瓜群众大赞张雨绮敢爱敢恨,敢打敢骂敢动刀。
有从这样的沼泽中走出的女孩吗?当然有,远的有奥普拉,近的看看身边,总有些身世可谓悲惨的女孩靠一己之力活了出来,她们的人格闪耀着光芒,既有韧性,也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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